那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搏动，如同冰针扎入指尖，瞬间攫住了凌默的全部心神。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哑巴纸那原本死寂的墨黑表面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苏醒了一瞬，随即又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余韵在指尖蔓延。
桌对面的李博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平板屏幕上，手指快速滑动着，正在生成最终的评估报告。灯光恢复了稳定，仿佛刚才的闪烁只是电压不稳的偶然。
凌默的心脏却在狂跳。不是错觉！那张纸…里面的东西是活的？
“你的评估初步完成。”李博士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依旧，“基于现有数据，你需要对‘契约体系’有基本认知。”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凌默。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简洁却令人不安的金字塔形结构图。
“契约物，根据其潜在活性、影响力及危险程度，由高到低粗略分为甲、乙、丙、丁西个大级，每级内再细分上、中、下或平。”她的手指点向金字塔的中下部，“你接触的‘青铜烛台’本体初步评定为‘丙级上等’，而其衍生物‘无言契’——即你持有的那张纸，目前暂定为‘丙级中等’，但其状态极不稳定，存在升等或降等的可能。”
凌默的目光扫过屏幕，看到丙级下方标注着“可造成局部区域物理规则扭曲或群体性精神污染”，而乙级和甲级的描述则更加模糊和恐怖，诸如“概念层面影响”、“不可逆现实重构”等字眼让人不寒而栗。
“那执契人呢？”凌默嘶哑地问。
“执契人的分级基于与契约物的‘契合度’以及对力量的控制能力。”李博士切换页面，“同样参照甲、乙、丙、丁。你的初步契合度评定为‘丙上’。”
她似乎看出了凌默眼中的疑惑，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高契合度并非好事。它意味着你更容易撬动契约物的力量，但也意味着你与它的绑定更深，更容易被其侵蚀，更快地走向…”
她停顿了一下，吐出一个冰冷的词语：“…‘复苏’。”
“复苏？”凌默想起罗磐也曾提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死亡？”
“比死亡更糟。”李博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说着最恐怖的话，“是指你的自我意识被契约物彻底同化、吞噬。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将成为契约物的一部分，成为它在现实世界延伸的触角或者养料。届时，你将不再是你，而是它。”
凌默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成为…它？像地铁里那些被转化的乘客一样？还是变成更可怕的东西？
“复苏是最终结局？”他艰难地问。
“通常是。但也有例外。”李博士推了推眼镜，“极少数情况下，深度契合者可能在彻底复苏前发生‘异化’，变成一种…更特殊的异常存在，保留部分残存意识和契约物的绝大部分力量，我们称之为‘契奴’或‘守夜人’，极度危险，是优先清除目标。”
契奴…守夜人…凌默想起罗磐在仓库里提到过的称呼。
“就没有办法…剥离契约物吗？”他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李博士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天真”。
“一旦建立契约，即为不可逆的生命层面绑定。目前没有任何安全剥离的方法。强行尝试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即刻复苏或死亡。”她收起平板，“你的情况尤其特殊。‘无言契’的沉寂状态意味着巨大不确定性。在它下一次‘活跃期’到来前，我们必须尽可能评估你的控制潜力和风险系数。”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在这里等待。接下来会有人带你前往临时安置点，并告知你接下来的…安排。”
门无声滑开，她走了出去，没有再多看凌默一眼。
房间再次只剩下凌默一人。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丙级中等契约物…丙上契合度…复苏…契奴…
这些冰冷的词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勾勒出一个绝望的未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不幸被卷入，或许能找到办法摆脱，但现在他明白了，从他的手触碰到烛台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踏上了一条单行道，终点只能是深渊。
他下意识地着口袋里的哑巴纸。那一下搏动之后，它又恢复了死寂，但凌默却无法再将其视为一件单纯的“物品”。它是一个活着的诅咒，一个正在孵化的灾难。
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预期中带他去安置点的人，而是去而复返的李博士。她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
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装着一部黑色、造型笨重的老式手机。
“这是你的临时通讯器，经过特殊处理。”她把证据袋放在桌上，推给凌默，“里面有唯一一个加密联络号码。在得到进一步指示前，保持待机，非必要不主动联系。”
然后，她看着凌默，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内容却让凌默瞬间如坠冰窟：
“另外，根据初步评估报告和对‘无言契’异常状态的判断，高层己有人提议，将你的风险评估等级从‘观察’提升至‘限制’，并考虑采取更积极的…管控措施。”
“什么意思？”凌默猛地站起来。
李博士没有首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放哑巴纸的口袋。
“意思是，你的时间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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