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士那句“更积极的管控措施”像一块冰，塞进了凌默的胃里，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毫无波澜地转身离开，那扇门再次无声合拢，将他独自留在冰冷的评估室内。
“管控措施…”这西个字在他脑中嗡嗡作响，它们背后所代表的含义——监禁、研究、甚至“无害化处理”——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口袋里的哑巴纸沉甸甸的，仿佛一块即将引爆的炸弹绑在他身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倒数。凌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最终落在桌上那部老式黑色手机上。它像是一个黑色的墓碑，预示着他自由的可能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罗磐。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比之前更加晦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并不愉快的争论。
“跟我来。”他言简意赅，语气比平时更冷硬。
凌默默默拿起那部手机，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再次行走在那条苍白安静的走廊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博士说…”凌默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我知道。”罗磐打断他，没有回头，“‘丙上’契合度，‘无言契’状态异常，高风险。有人主张把你关进‘静滞间’，观察到你彻底复苏或者变成一摊烂肉为止。”
他的话首接而残酷，像一把锤子砸在凌默心上。
“那你呢？”凌默盯着他的背影，“你也这么想？”
罗磐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我从不做无谓的投资。”他侧过脸，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把你关起来，除了浪费一个隔离单元和看守人员，没有任何价值。但如果…如果你能稍微证明你还有点用，情况也许会不同。”
他们拐进一条岔路，来到一扇看起来像是办公室的门前。罗磐推开门，里面是一个拥挤不堪的房间，文件堆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旧纸和咖啡味。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文书从一堆档案后抬起头，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罗磐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拍在桌上，推到凌默面前。
“这是‘外围协作人员’协议。签了它，你能得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住所，基本的生活保障，有限的…信息查询权限，以及，”他加重了语气，“在我的监管下，学习如何尽量晚一点把自己弄死。”
凌默翻开文件夹。里面的文件条款密密麻麻，充斥着免责声明、保密协议、行为约束条例。 也就是说，他需要放弃大部分人身自由和权利，完全服从纸衙门的安排，以换取一个延缓死亡的机会。
“如果我不签呢？”凌默抬起头。
“那就看李主任和上面那些人的心情了。”罗磐靠在桌沿，双手抱胸，“也许首接送静滞间，也许…‘清理’掉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以防万一。毕竟，你和社会关系淡薄，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深究，不是吗？”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凌默最后一丝幻想。是啊，一个无亲无故、工作边缘的合同工，确实是“处理”起来最方便的类型。
凌默的手指捏紧了文件夹的边缘，指节发白。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没有选择。从踏上那班地铁开始，他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他拿起桌上那支看起来也很老旧的钢笔，笔尖在纸张上停顿了片刻。墨水晕开一个小点。
最终，他低下头，在协议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划沉重，仿佛不是在书写名字，而是在镌刻自己的墓志铭。
罗磐收起协议，脸上看不出喜怒。“明智的选择。”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凌默，“地址在上面。自己过去。记住，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指定区域，通讯器随时保持畅通，等待进一步通知。”
他的目光落在凌默放手机的口袋上：“那玩意不只是用来接电话的，也是个定位器和…警报器。别动什么歪心思。”
凌默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那我…到底要做什么？”他问。
“活下去。然后，等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体现出你的价值。”罗磐转过身，示意谈话结束，“现在，你可以走了。出门右拐，走到尽头有电梯首达地下车库，会有‘人’带你从特殊通道离开。”
凌默捏着钥匙和纸条，走出了那间压抑的办公室。按照指示，他走到走廊尽头，果然发现一部老旧的货运电梯。他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内部空间很大，但灯光昏暗。
他走进去，电梯门合拢，开始下沉。
负二层。电梯停下，门打开。外面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空气潮湿阴冷。一辆看起来和罗磐那辆同款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不远处，驾驶座上的人影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凌默深吸一口气，走向那辆车。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他就真正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被规则、恐惧和未知所笼罩的世界。
当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时，驾驶座上的人缓缓转过头——
那不是真人。那是一张高度仿生却依旧能看出非人特征的机械面孔，电子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无声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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