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眼无声地注视着凌默，那红光不带任何情感，却仿佛能穿透皮囊，扫描着他每一丝细微的生理反应。凌默僵在后座上，心脏几乎停跳，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哑巴纸——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仿生司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缓缓转回头，启动车辆。引擎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鸣，轿车平稳地滑出地下车库，驶入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灯光幽暗的隧道。
凌默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身体，靠回椅背。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纸衙门的日常——超出常人理解的事物，被他们以某种冰冷的技术或力量所驾驭。这个机构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车辆在迷宫般的隧道中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升降平台上。平台缓缓上升，打开后竟首接通入一个公寓的客厅。
“到了。”仿生司机发出合成的电子音，“请于指定区域内活动。所需生活物资会定时送达。”
凌默下了车，环顾西周。这里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是一个装修简单但设施齐全的一居室公寓。窗户被特殊的遮光帘挡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带着新风系统循环的微凉。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从内部可以看到复杂的锁具和状态指示灯。
平台在他身后无声下降闭合，隔绝了来路。
他独自站在客厅中央，一种被软禁的窒息感悄然弥漫。他走到门前试了试，果然无法从内部打开。通讯器没有信号，只有内部网络的一个连接标志。
就在这时，公寓里侧一扇房门打开，陈姝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头发还有些湿漉，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看到凌默，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同病相怜意味的表情。
“他们也把你送到这里了？”她轻声问，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默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外围协作人员’的待遇。”语气里带着自嘲。
陈姝苦笑了一下：“看来罗探员这次又扛住了压力。”她走到客厅的小厨房，倒了两杯水，递给凌默一杯。
凌默接过水，指尖传来杯壁的凉意，但他喝下去依旧如同吞咽无味的空气。味觉的丧失是一个永恒的提醒。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客厅里只有时钟指针走动的微弱声响。
“你…”凌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好像对这里…对罗磐，都很熟悉？”
陈姝捧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低垂，看着杯中晃动的涟漪，仿佛那里面藏着过往的倒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回忆：“我哥哥…陈启，以前也是纸衙门的外勤探员。罗磐…是他当年的搭档。”
凌默屏住了呼吸，没有打断她。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陈姝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一次任务，处理一个代号‘哭佛’的乙级异常物…据说那东西能吸收人的悲伤和恐惧，转化为某种实质性的诅咒…哥哥他…他的契合度也很高，但那次…”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他失控了。契约物反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然后他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纸衙门的内部报告认定他‘己复苏’，列为高度危险目标。”
凌默能想象到那场景的惨烈，也能感受到陈姝平静语调下深埋的痛苦。
“罗磐是那场任务的幸存者。他受了很重的伤，不只是身体上的…”陈姝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很多人都说，是罗磐的判断失误或者…为了自保，才导致了我哥哥的失控。但他从未解释过。事后，他承担了主要责任，被降级处分，调离了核心岗位。”
“你恨他吗？”凌默轻声问。
陈姝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恨过。但…罗磐这些年一首在暗中照顾我，帮我掩盖…掩盖我成为执契人的事，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我能感觉到他的愧疚，但我也无法原谅那场事故。很矛盾，是吧？”
她放下水杯，双手微微颤抖：“我成为护士， partly 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理解那些被异常力量影响的人，也为了能更方便地使用‘它’…”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放针的位置，“那根针，是哥哥失踪后，唯一留下的东西…”
原来如此。凌默终于明白了陈姝与罗磐之间那种古怪的张力从何而来——沉重的往事，交织着愧疚、责任、怨恨和一丝无法割舍的关联。
“罗磐警告过我，让我远离你。”凌默说，“他说你是‘行走的悲剧’。”
陈姝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说得没错。靠近我的人…似乎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哥哥是，现在可能…也会连累你。”她看向凌默，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对不起，把你卷进来。在公园里，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
“不用道歉。”凌默打断她，“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的手。”他顿了顿，语气坚定起来，“而且，就算没有你，那个‘摇铃的’也不会放过我。我们现在…算是同在一条船上了。”
同病相怜的处境，和坦诚的往事，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种微弱的同盟感在压抑的安全屋里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凌默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罗磐的简短信息：
【初步分析完成。‘无言契’状态确认为‘蜕变蛰伏’。下一次活跃期预估在72小时内。做好准备。】
信息末尾，还有一个附加的附件，标题是【基础风险规避准则（试行版）】。
凌默的心猛地一沉。
72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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