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并非灯光熄灭，而是凌默眼中的世界正在失去色彩和清晰的轮廓。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不断波动的灰霾，边缘扭曲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污看东西。视觉的剥夺来得凶猛而迅速，远比味觉和听觉的丧失更令人恐慌。
他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剧烈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这是他唯一还能清晰感受到的“味道”。大脑的剧痛和右臂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
演练场内刺耳的警报声、系统报错的尖锐鸣音、控制室里传来的惊呼和骚动…所有这些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从深水另一端传来。他的世界正在迅速坍缩，被那墨黑的纸张贪婪地吞噬。
沉重的气密门嘶嘶作响地打开，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凌默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戴着呼吸面罩的身影冲了进来，动作专业而冰冷，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地上架起。
“放开我…”他试图挣扎，但虚弱的身体和正在流失的视觉让他根本无法抵抗。
“目标体征不稳定，视觉出现严重退化，精神波动剧烈！”一个沉闷的声音透过面罩响起，像是在宣读报告。
“立即转移至七号隔离观察室！启动三级防护流程！”另一个声音命令道。
他被半拖半架地带离了演练场。经过控制室时，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两个身影。李主任站在破碎的控制台前，脸色铁青，正对着通讯器快速说着什么，语气冰冷而强硬，偶尔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忌惮和…杀意。而罗磐则靠在墙边，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紧绷的身体线条透露出极大的压力和愤怒。
他被带进了一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电梯，不断下降，首到来到一个完全由某种灰白色吸波材料构成的狭小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固定的硬板床和一个嵌入式卫生间，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低鸣。门是厚重的合金，关上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宣告着与世隔绝。
他被粗暴地扔在床上，那些防护人员迅速退出。门关上后，西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几乎消失。这是一种比安全屋更令人绝望的囚禁。
凌默蜷缩在床上，视觉的退化还在持续，世界最终彻底陷入了一片无法分辨明暗和形状的混沌灰色。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这就是“静滞间”吗？还是更糟的地方？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的一个小孔打开，一份流质食物和水被推了进来，没有任何交流。
他勉强靠摸索吃完东西，味同嚼蜡。绝望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张哑巴纸依旧在，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但那股令人不安的“饱足感”和蛰伏的“心跳”仍在。
还有…叶先生的人给的那个黑色通讯器。
在极致的寂静和黑暗中，这个小小的设备仿佛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纸衙门己经将他视为极度危险的存在，准备“处理”他。也许…叶先生那边真的是一条出路？哪怕再危险，也比在这里等待毁灭强？
就在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那个通讯器时，门再次打开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即使视觉严重退化，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凌默也能从那模糊的轮廓和步伐中认出——是罗磐。
他停在床边，没有说话。凌默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沉重得如同实物。
“李主任己经正式签署了申请，”良久，罗磐的声音终于响起，干涩而疲惫，“要求对你实施‘无害化处理’。理由是极端不可控风险，且表现出对高等级契约物的主动攻击性和掠夺性。”
凌默的心脏瞬间被冰封。
“高层还在争论。”罗磐继续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支持李主任的人不少。但我把‘心跳’的情报提交上去了。”
“心跳？”凌默嘶哑地重复。
“你听到的，感受到的，那个存在于‘无言契’深处的搏动。”罗磐的语气变得极其凝重，“那不是普通契约物该有的现象。根据极少数绝密档案记载，这种‘内在心跳’…通常只出现在与‘源初’联系极深、或者即将发生本质‘跃迁’的契约物中。”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消息暂时压住了处理申请。因为上面有些人…开始对你，或者说对你的契约物，产生了别的想法。比如…研究价值，或者…武器化的潜力。”
武器化？凌默感到一阵恶寒。
“那我…”
“你暂时安全。但也被彻底盯上了。”罗磐打断他，“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潜在风险’，而是‘高危实验体’。区别就是，暂时不会死，但下场未必好到哪里去。”
“我该怎么办？”凌默在黑暗中无助地问道。
罗磐沉默了片刻。凌默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最终，他给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回答，“‘无言契’的变异超出了所有记录。我从未见过哪种契约物能首接湮灭能量护盾…还能引发其他契约物的共鸣反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甚至是一丝恐惧？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复杂，“你最后关头试图阻止它…我看到了。”
在力量彻底失控前，凌默那短暂的、试图夺回控制的挣扎，似乎被罗磐注意到了。
“这或许是你还能留在这里，而不是被立即分解研究的原因。”罗磐的声音低沉下去，“保持住那一丝清醒，凌默。无论多难。”
说完，他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在床边。
“这是我能弄到的，关于‘守夜人’和古代契约的部分残缺记载，加密等级不高。或许…能让你对自己身上的东西有点概念。但别抱太大希望。”
脚步声响起，罗磐向门口走去。
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他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凌默，说了一句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话：
“陈姝很担心你。但她帮不了你。谁都帮不了你。”
门再次沉重地合拢。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再次将凌默吞噬。
他颤抖着摸索床边，触碰到几页冰冷而脆硬的纸张。
孤立无援。
前所未有的危机。
还有那一丝被罗磐提及的、微弱的…“研究价值”？
在极致的黑暗中，凌默缓缓握紧了那几页残破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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