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12日 渝市·雾河古镇
安楠蹲在自家院子里翻晒草药,指尖捻着颗刚采的苍术,潮湿的药香混着雨气往鼻孔里钻——这是柏伟明特意让她晒的,说混在驱虫香囊里,能挡挡山里的毒虫,尤其是入梅后钻出来的蜱虫。
院门外的石阶上,几只蜗牛慢吞吞地爬,爬过的地方留着银亮的印子,弯弯曲曲的,像谁用银线画了画。安楠的目光越过院墙,落在不远处的雾河上,江水泛着浑浊的绿,像掺了太多烂青苔,看着就发沉。这阵子总有人念叨,上游黑石山那边的溪水变了味,喝着发苦,水面上还漂着些黑糊糊的东西,捞起来滑溜溜的,不知是啥。
“安妹子,在家不?”邻居周婶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带着股说不出的慌,“你周大爷他……他不对劲。”
安楠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苍术“啪嗒”掉在竹匾里。她擦了擦手上的潮气,拉开门。周婶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今早起来就说头晕,我给他熬了碗姜汤,喝着喝着就把碗摔了,现在在屋里头……砸东西呢,跟疯了似的。”
她跟着周婶往隔壁走,越靠近周老汉家,越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哐当”声,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嘶吼,像头被戳了窝的野兽,喉咙里“嗬嗬”的,像堵着口浓痰。安楠的脚步慢了半拍,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小瓷瓶——那是柏伟明给她的“紧急驱虫剂”,透明的液体里漂着细小的青绿色颗粒,他说万一遇到“实验室跑出来的东西”,别犹豫,往身上泼。
周老汉家的门没锁,虚掩着,能看见屋里的桌椅翻了一地,碗碟的碎片撒得像星星。周老汉背对着门口,蹲在灶台边,肩膀一抽一抽地动,后颈的皮肤绷得发亮,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周大爷?”安楠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发抖。
男人猛地回过头,安楠的呼吸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周老汉的眼睛红得吓人,眼白里爬满了血丝,像揉进了把红沙子,嘴角挂着白沫,脖子上的青黑色纹路在皮下动,密密麻麻的,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他看见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不是人腔,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疯了似的扑过来。
“快跑!”安楠一把推开周婶,自己往旁边一躲,周老汉扑了个空,“咚”地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他晃了晃脑袋,脖子歪得像没上紧的螺丝,又转身扑向周婶,指甲在墙上划出“吱啦”的刺耳声,指尖竟泛着黑青色,像蘸了墨。
安楠的心跳得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她摸出围裙口袋里的瓷瓶,拔开塞子就往周老汉身上泼。透明液体一沾他皮肤,“滋滋”响起来,像煎了锅冷水,周老汉嗷地惨叫一声,浑身抽搐起来,皮肤上的青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些,却还在动。
“这……这是咋了?”周婶瘫在地上,指着周老汉,话都说不囫囵。
安楠没敢回答,眼睛死死盯着周老汉皮下那些还在蠕动的纹路——那形状,那颜色,和柏伟明实验室培养皿里的幽纹蜱,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柏伟明深夜回家时,裤脚沾的泥点里就混着几只这样的小虫子,他连夜用酒精烧了,烧的时候还骂了句“管道又漏了”。
“你先去我家,锁好门,别出来。”安楠把周婶往门外推,手心里全是汗,“我来看看。”
周婶连滚带爬地跑了。安楠捡起地上的扁担,攥得指节发白。周老汉抽搐了一阵,又慢慢爬起来,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浓了,他咧开嘴,露出沾着白沫的牙,突然朝着里屋冲去——那里传来周老汉小孙子的哭声,细弱得像只快断气的小猫。
“不好!”安楠心里一沉,跟着冲了进去。里屋的炕上,五岁的小男孩缩在墙角,哭得浑身发抖。周老汉像没听见似的,伸手就去抓孩子,指甲尖离孩子的脸只剩寸把远。
安楠想也没想,举起扁担就往周老汉背上砸去。“砰”的一声,扁担断成了两截。周老汉被打得一个趔趄,转过身,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再次扑过来。安楠拉着孩子往门外退,脚下不知被啥绊了一下,“啪”地摔在地上,尾椎骨疼得钻心。
就在周老汉的手快要抓到她的瞬间,屋外传来一声枪响。安楠抬头一看,是镇上的联防队员老李,手里举着把老式猎枪,枪管还冒着烟。周老汉中了枪,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动作慢了半拍。老李又开了一枪,打在他的腿上,周老汉才“扑通”一声倒下,在地上抽搐着,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越来越淡,最后彻底不动了。
“安妹子,你没事吧?”老李跑过来,脸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这老周……是中了邪了?”
安楠摇摇头,把孩子护在身后,目光落在周老汉的尸体上——他的耳朵里、鼻孔里,爬出来几只米粒大小的青黑色虫子,圆滚滚的,正是幽纹蜱。她心里门儿清,这事不能声张,一旦让人知道是实验室的蜱虫漏了,柏伟明,还有柏雪,都得完。
“老李,你先带孩子去我家找周婶。”安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着稳些,“这里……我来处理。”
老李虽然一脸纳闷,但看安楠眼神挺硬,还是照做了。屋里只剩下安楠一个人,她关上门,从灶台底下摸出柏伟明留给她的工具箱——里面有消毒水、密封袋,还有一小瓶特制的杀虫剂,标签上写着“蜱虫专用”,字是柏伟明亲笔写的,有点歪。
她捏着镊子,把周老汉身上爬的幽纹蜱一只只夹进密封袋,虫子还在动,青黑色的壳上泛着油光,看着疹人。然后她用消毒水把屋里里外外喷了一遍,尤其是那些血迹和呕吐物,一喷就冒白泡沫,像加了洗衣粉。最后,她把周老汉的尸体用床单裹起来,拖到后院的柴房里——那里堆着刚收的柴火,干得透,烧起来肯定旺。
做完这一切,天己经黑透了。安楠坐在门槛上,看着柴房里冒出的黑烟,混在雨气里往天上飘,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三天前柏伟明回家时,曾在她面前失手打翻了个试管,里面的液体溅在地上,当时就冒了和今天一样的白烟,他嘴里还念叨着“管道老化,得赶紧修”,现在想来,哪是老化,是早漏了。
这时,口袋里的传呼机“嗡”地动了一下,是柏伟明发来的:“今晚回不去,实验室急事。”
安楠捏着传呼机,指节发白。她站起身,往自家院子走,路过周老汉家的水井时,停住了脚。井台上还放着个水桶,桶壁上沾着些黑绿色的苔藓,滑溜溜的,和实验室废水处理池里长的一模一样。她找来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井里,井水溅起老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烂鱼肚子味。
回到家,周婶和孩子己经睡着了,孩子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睫毛湿哒哒地粘在一起。安楠坐在桌边,看着桌上那碗没喝完的姜汤,里面漂着几片生姜,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从柜子里拿出个新的香囊,往里面塞了把苍术和薄荷,又悄悄加了点柏伟明给的“青鳞毒”稀释液——这是她偷偷留的,柏伟明说过,这东西能让幽纹蜱退避三舍,比啥药都管用。
深夜,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嗒嗒嗒”的,像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安楠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柴房里偶尔传来的“噼啪”声,那是柴火在烧,烧得旺时,还能闻见股焦糊味。她睁着眼,看着房梁,心里清楚,从明天起,雾河古镇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第二天一早,镇上的人发现周老汉家失火,柴房烧得只剩个黑架子,扒开灰烬,只找到些烧焦的骨头渣。有人说是老周自己抽烟不小心,也有人说是夜里打雷劈着了柴堆。只有安楠知道,那堆火是她后半夜点的,就为了烧掉那些不该让人看见的痕迹。
她站在自家药铺的柜台后,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过日子的疲惫,没人知道昨晚隔壁院发生了啥。只有当有人来买驱虫药时,她才会多问一句:“最近家里的水,没尝出啥怪味吧?”
大多数人都会摇摇头,说挺好的,烧开了喝着没啥不一样。只有偶尔会有人皱着眉说:“好像是有点发苦,不过烧开了就没事了,山里的水嘛。”
这时,安楠就会把加了料的香囊递过去,笑着说:“挂在井边吧,驱虫,也能去去味,图个心安。”
她不知道这样能瞒多久,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缠上的会是谁。她只知道,她得护着柏伟明,护着柏雪,护着这个家,哪怕要用谎话说圆,用火焰烧干净,也得护着。
傍晚,雾河上的雾气又浓了起来,像一层厚纱,把整个古镇裹在里面,连对岸的树都看不太清。安楠站在河边,看着水面上漂的杂物,烂菜叶、破塑料布,突然发现其中有个破碎的玻璃管,上面印着个模糊的标志——是启元生物的logo,缺了个角,看着扎眼。
她弯腰把玻璃管捡起来,扔进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然后转身往家走。夕阳的余晖透过雾气,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甩不掉的尾巴,更像个永远捂不住的秘密。
她不知道,此时的实验室里,柏伟明正站在培养舱前,盯着里面那只注射了青鳞毒的恒河猴。猴子的皮肤下,也有和周老汉一样的青黑色纹路,只是更淡,更隐蔽,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笔记本上写着一行字:“泄漏点己初步控制,需加强地下水监测,近期勿让安楠与小雪靠近上游。”
而在实验室的角落里,一个标着“废液处理”的管道接口处,正缓缓渗出一滴墨绿色的液体,像颗凝固的血珠。液体滴在地上,瞬间被一只路过的蟑螂吸食——那只蟑螂很快就开始抽搐,六条腿乱蹬,外壳上慢慢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和周老汉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雾河的麻烦,这才刚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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