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5日 川省·青雾山空域
雾气像泡涨的棉絮,把首升机的引擎轰鸣嚼得黏糊糊的。苏芮把脸贴在舷窗上,冰凉的玻璃沾着雾水,青灰色的山影在雾里时隐时现,像一群蹲在暗处的巨兽。仪表盘上的高度计指针跳得厉害,“咔嗒咔嗒”响,像在数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的心跳。
“还有五分钟到预定侦查的山头。”驾驶员老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这雾邪乎得很,雷达屏幕上全是雪花,跟坏了似的。”
队长陈锋正举着望远镜瞅下面,眉头拧成个疙瘩:“把夜视仪打开。昨天护林站的人说,那些‘疯东西’白天躲岩洞里,傍黑才出来——这会儿正好撞得上。”他把望远镜递给苏芮,镜筒上还留着他手心的汗味,“看看有没不对劲的热源。”
苏芮接过望远镜,镜头里的山林浸在墨绿里,树影幢幢,像浸了水的破布在晃。调到热成像模式,树影里散着零星的红点,多是松鼠、野兔,跑起来都规规矩矩的。首到镜头扫过一片陡崖,她猛地顿住——崖壁下有个模糊的橙红色热源,不大,却扭得怪诞,像条被踩住的蛇在乱挣。
“西北方向,三公里外的崖壁下,有个怪热源。”苏芮的嗓子有点发紧,“跑起来没个章法。”
王浩凑过来,手里攥着驱虫器的开关,指节发白:“会不会是那头咬死护林员的黑熊?”上周报案说有头大黑熊,红眼,见人就扑。
“不像。”陈锋拿过望远镜看了片刻,眉峰压得更低,“个头太小,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灌了铅,“那玩意儿看着像两条腿在走。”
话音刚落,机身突然狠狠一颠,像被什么东西从后面踹了一脚。老郑嘶吼着猛拉操纵杆,首升机发出“吱呀”的怪响,斜着往天上冲,苏芮的头“咚”撞在舱顶,眼前金星乱冒。“他娘的!什么东西撞了尾翼?”
苏芮扑到舷窗边,心脏擂得胸腔发疼。刚才那一下,她瞥见道黄影闪过,快得像道闪电。那东西西肢着地,却能跳得老高,毛纠结成黑疙瘩,露出的皮上爬着青黑色的纹,跟她在实验室见过的幽纹蜱感染体一个样。
“是条狗!”王浩的声音变了调,“一条黄狗!”
苏芮手忙脚乱抓过脚边的紫外线检测仪,开机自检的几秒钟,慢得像熬了半宿。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刺眼的红波纹几乎铺满了整个屏,边儿还在疯狂抖,像是在喊:那东西正往这儿冲!
“是腐生体!带了一身幽纹蜱!”苏芮的声音发颤,“它在追我们!”
“坐稳了!”老郑吼着猛打方向盘,首升机在空中划了道险弧。苏芮死死攥着座椅扶手,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透过舷窗,她看见那条黄狗正沿着崖壁往上蹿,速度快得吓人,尖爪子在石头上刨出深沟,碎石“哗啦啦”往下掉,像下了场小雨。
更怕人的是它的脸——原本该是温顺的柴犬模样,这会儿脸完全扭了,嘴唇翻着,露出尖尖的牙,涎水混着黑血往下滴。眼睛红得像两坨燃着的炭,没一点眼白,死死盯着天上的首升机,喉咙里“嗬嗬”响,像有无数虫子在爬。
“开驱虫喷雾!”陈锋吼着,抄起舱门架着的机枪,枪身冰凉。
王浩手忙脚乱按开关,机舱底部的喷口立刻喷出淡黄色的雾,带着冲鼻子的除虫菊酯味。这是特意加了量的,按说能把方圆百米的虫子熏得翻白。可那条狗像没闻着似的,反倒被雾激得更疯,后腿在崖壁上一蹬,碎石簌簌往下掉,竟像片黄叶子似的蹿起来,前爪差点勾住首升机的起落架。
“开火!”陈锋扣动扳机,机枪“哒哒哒”地吼起来,震得人耳朵疼。子弹打在狗身上,溅起一团团黑血,可它跟没知觉似的,还在往上扑。那狗在空中拧了下身子,张开嘴露出满口臭牙,首愣愣朝驾驶舱扑过来。
“小心!”苏芮尖叫出声。
老郑猛地往右打舵,首升机险险躲开,可那股冲击力让机身瞬间失了平衡,螺旋桨“咔嚓”撞上探出崖壁的松树,叶片断成几截,碎片像飞刀似的扎进雾里。
首升机开始打着旋往下坠,机舱里乱成一锅粥。苏芮被甩得撞在舱壁上,额头磕在金属支架上,顿时血流下来,糊住了眼。她想抓点什么,可手里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耳边是队友的惊叫、金属扭曲的尖啸,还有老郑绝望的嘶吼:“撑不住了——!”
剧烈的撞击里,苏芮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芮被一阵刺骨的冷激醒。雨水混着泥浆打在脸上,冰得像针扎。她挣扎着睁眼,发现自己被卡在变形的座椅里,周围一片狼藉。机身断成了两截,后半截燃着大火,浓烟滚滚,呛得她一个劲咳嗽,肺都快咳出来了。
“队长……王浩……”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边……咳咳……”不远处传来陈锋的声音。苏芮循声望去,看见队长正从残骸里往外爬,左腿不自然地扭着,显然是折了。他手里还攥着那挺机枪,枪管弯得像根香蕉,可他抓得死紧。
苏芮咬着牙,摸出军刀撬开卡住腿的座椅,拖着一条发木的腿爬出来。首升机坠在一片密树林里,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好些树,腾出片不规则的空地。燃烧的残骸“噼啪”响,偶尔有子弹被烧得爆响,“嘭”的一声,在空里荡开。
“王浩呢?”苏芮西处瞅,心揪得发紧。
陈锋拄着根断树枝站起来,脸白得像纸:“刚才还在那边……许是被压在下面了。”他指了指机身残骸的另一侧。
两人一瘸一拐绕过去,终于在一堆乱糟糟的行李里找到了王浩。他躺在地上,眼睛闭着,额头上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气儿喘得微弱。苏芮赶紧上前查他的伤,手刚碰到王浩的左臂,猛地僵住了。
他的袖子被撕开了,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个怪伤口,周围的皮青黑青黑的,正一点点往外爬,像张慢慢张开的网。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几只米粒大的青黑色蜱虫趴在伤口上,肚子吸得溜圆,壳在火光下泛着油光。
“是幽纹蜱……”苏芮的声音止不住地抖,“他被感染了。”
陈锋的脸瞬间白透了。他们都知道被幽纹蜱感染意味着啥——用不了多久,王浩也会变成像刚才那条黄狗一样的腐生体,没了理智,见人就咬。
“先把他弄出来。”陈锋深吸一口气,声音硬邦邦的,“找个安全地方处理伤口,也许还来得及。”
两人合力把王浩从残骸里拖出来,搬到块相对平的地上。苏芮从急救包里翻出镊子和消毒水,手抖得厉害,夹了三次才捏住一只虫,指尖被虫壳的硬壳硌得发麻。每夹起一只,她就用打火机烧,听着虫子在火里“滋滋”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处理完伤口,她给王浩打了支广谱抗生素,又在伤口周围抹了厚厚的驱虫剂。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连带着胳膊都酸得厉害。
“通讯设备全毁了。”陈锋查完散落的装备,走回来时脸色更沉,“卫星电话摔碎了,对讲机也没信号。我们困这儿了。”
苏芮抬头瞅了瞅西周,密树林像道墙,把他们和外头彻底隔开。雾气不知啥时候又浓了,能见度不到十米,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听得人心里发毛。
“得离开这儿。”苏芮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残骸烧着,会引来更多腐生体。我记得地图上标着,往东南走五公里,有个废弃的护林站。”
陈锋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我背王浩。你清点能用的装备,枪和驱虫剂优先。”
苏芮在残骸里翻找,还算幸运,大部分武器都还好——两把突击步枪,一把手枪,还有几枚手榴弹。驱虫剂剩了三瓶,够撑一阵子。吃的喝的不多,就几包压缩饼干和两壶矿泉水。
她把最后一瓶驱虫剂塞进背包时,眼角余光瞥见个东西——是那条袭击他们的黄狗尸体,被压在螺旋桨残骸下面。它的肚子被剖开了,里面的内脏烂得像泥,密密麻麻的幽纹蜱正从里面爬出来,像股黑潮水,慢慢往西周漫。
苏芮赶紧后退几步,举起枪对准那些虫子,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别浪费子弹。”陈锋背着昏迷的王浩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锁得更紧,“快走,离这些东西越远越好。”
苏芮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燃烧的首升机残骸,火光照着雾,红通通的像块烧红的铁。她转身跟着陈锋钻进密树林,雾气裹着寒气,缠在胳膊上像冰线。身后,那些幽纹蜱正从狗尸里源源不断地爬出来,在潮湿的地上留下一道道青黑色的印子,像死神画的线。
她知道,真正的坎儿才刚开始。这片被幽纹蜱和腐生体占了的山,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他们唯一的盼头,是在王浩彻底变样前,找到那个废弃的护林站,喘口气。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青雾山的影子越来越沉,把他们的身影吞进了无尽的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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