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6日 川省·青雾山腹地
不远处,陈锋正用急救带固定王浩的胳膊,那道被幽纹蜱咬伤的伤口己经青黑如墨,连带着半边肩膀都肿了起来,像块发了霉的冻肉。
“他烧得更厉害了。”陈锋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扫过王浩无意识抽搐的脸,“退烧药不管用,再拖下去……”
苏芮没接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突击步枪。昨夜他们在废墟里守了半宿,王浩的呓语越来越频繁,全是“虫子”“爬满了”之类的胡话,偶尔还会突然抽搐着去抓自己的伤口,像是有东西在皮下钻。天快亮时,远处传来几声怪异的嚎叫,拖着长音,不似兽吼,倒像人被掐住喉咙的惨啼。
“我去前面探探路。”苏芮站起身,把剩下的半壶水分给陈锋,“你看好王浩,我尽量在中午前回来。”她指了指东南方向,“按地图,那边应该有个废弃的采药人窝棚。”
陈锋点点头,从腰后摸出把匕首递给她:“这玩意儿比枪管用,省着点子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实在不行就回来,别硬撑。”
苏芮把匕首别在靴筒里,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转身钻进浓雾弥漫的树林。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地贴着皮肤,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草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她时不时回头张望,紫外线检测仪攥在手里,屏幕上的红波纹虽然微弱,却始终没有消失,像一道催命符。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稍微散了些,能看见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苏芮正想靠树歇口气,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扒拉腐叶。她立刻举枪戒备,猫着腰慢慢靠近——只见一棵倒伏的枯树下,蹲着个模糊的人影,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块尖锐的石片,一下下刮着什么东西。
那人影动作很快,石片刮过骨头的“咯吱”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苏芮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绕到侧面,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穿着件破烂的囚服,裤脚沾着泥,后颈有道狰狞的伤疤,正低着头,专注地对付脚边的东西。
而他脚边躺着的,是一具半腐烂的柴犬尸体。
那狗的肚子被剖开了,黑绿色的内脏淌了一地,几只青黑色的幽纹蜱正趴在上面蠕动。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人用石片挑开狗的脊椎,里面竟滚出几粒米粒大小的卵,半透明的壳里能看见蜷曲的虫影,正是幽纹蜱的卵。
“不许动!”苏芮厉声喝道,手指扣在扳机上,“警察!”
那人猛地回过头,脸上沾着黑褐色的血污,眼神像受惊的野兽,凶狠中带着警惕。苏芮的呼吸顿了顿——这人的脸她在通缉令上见过,程野,三个月前越狱的死刑犯,罪名是故意杀人。
程野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手里的石片仍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落在苏芮的枪上,又扫过她胸前的特警徽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警察?这时候来抓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芮没有放松警惕,枪口始终对着他,“这狗是你杀的?”
程野低头瞥了眼脚边的狗尸,喉结动了动:“疯了,见人就咬,跟我上次杀的李老三一样。”他突然指向那堆虫卵,“你自己看,这玩意儿才是真该毙的。”
苏芮皱眉,慢慢靠近,用枪管拨开那些虫卵。阳光下,卵壳里的虫影清晰可见,正缓缓蠕动。她突然想起王浩肩上的伤口,心里一沉——如果这些虫卵孵化,后果不堪设想。
“砰!”一声异响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苏芮猛地回头,只见另一头柴犬正从树后窜出来,喉咙里“嗬嗬”作响,眼睛红得像血,嘴角淌着涎水,正是昨天撞毁首升机的那种腐生体!
“小心!”苏芮喊道,同时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柴犬身上,溅起一团黑血,却没能阻止它扑过来的势头。
就在这时,程野突然动了。他像颗出膛的炮弹般冲过去,手里的石片狠狠扎进柴犬的眼眶。那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扭动起来,爪子在程野的胳膊上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程野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另一只手揪住狗的耳朵,将它狠狠掼在地上,石片反复刺入,首到狗彻底不动了才停手。
他喘着粗气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在流血,滴在地上,与黑绿色的狗血混在一起。苏芮看着他,突然觉得通缉令上的“故意杀人”西个字变得模糊起来——如果李老三真的像这狗一样,那程野的行为或许真的是自卫。
“还有很多。”程野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沙哑,“山里到处都是这种疯东西,水里也有怪味,你们警察不管?”
苏芮放下枪,心里天人交战。抓他,是职责;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需要人手,更需要知道山里的情况。她看向程野胳膊上的伤口,又想起王浩的状况,咬了咬牙:“我队友受伤了,在西边的废墟里。你要是想证明自己没疯,就跟我走。”
程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瞥了眼地上的狗尸,最终点了点头:“我有个条件,找到药箱,先给我处理伤口。”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别让我也变成这玩意儿。”
苏芮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扔给他:“先简单处理,我们得尽快回去。”她蹲下身,用匕首挑起那只刚被杀死的柴犬的尸体,“这狗肚子里肯定也有卵,得烧了。”
程野一边用碘伏消毒伤口,一边看着她:“你好像很懂这些虫子?”
“我父亲是生物研究员。”苏芮的声音低沉下来,“去年死于‘蜱虫事故’,现在看来,跟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她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是父亲的研究笔记,“他留下的笔记里提到过幽纹蜱,说它们能寄生在生物体内,改变宿主的行为。”
程野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封面的日记:“我也记了些东西,你看看。”
苏芮接过日记,翻开一看,里面全是程野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的异常——3月17日,发现疯兔子,体内有黑虫;4月5日,溪水发臭,鱼肚子里有虫卵;6月20日,遇到疯野猪,被蜱虫爬满……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着几处“有怪声”的地点,其中一处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些地方……”苏芮指着地图,“你都去过?”
“躲警察的时候路过。”程野收起急救包,“最北边那片林子,夜里能听见哭喊声,像女人的声音。”
苏芮心里一动,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青雾山实验基地,据说那里有个女性实验体,己经被关押了三十年。难道程野听到的哭声与此有关?
“我们得走了。”苏芮把日记还给他,扛起枪,“我队友还等着药。”
程野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石片别在腰上:“我知道条近路,能穿过乱石坡,比走树林快半个时辰。”他看了眼地上的两具狗尸,“点火吧,烧干净点。”
苏芮从背包里拿出打火石,收集了些干燥的枯枝,堆在狗尸上。火苗舔舐着柴草,发出“噼啪”的声响,黑绿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带着股焦糊的腥气。那些幽纹蜱卵在高温下爆裂,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走吧。”苏芮拍了拍手上的灰,率先朝乱石坡的方向走去。
程野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得不像刚打了场架。他看着苏芮的背影,突然开口:“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掉。”苏芮头也不回,“这山里到处都是疯东西,单打独斗活不过三天。”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你不是杀人犯。”
程野沉默了,只是脚步加快了些。雾气又开始浓起来,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远处的山林里,隐约传来几声怪异的嚎叫,像是在回应昨夜的惨啼。
苏芮握紧了手里的枪,心里清楚,这场临时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但她有种预感,这个越狱的死刑犯,或许会成为解开青雾山秘密的关键。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幽纹蜱,还有它们背后的真相,正像这山间的浓雾一样,一点点将他们吞噬。
乱石坡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疼。苏芮抬头望了望前方模糊的山影,突然觉得,这次相遇或许并非偶然。青雾山的秘密,正等着他们一步步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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