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7日 川省·青雾山清代古墓入口
晨雾裹着山涧的潮气，在乱石堆里打旋，凉飕飕的风顺着领口往骨头里钻。苏芮蹲在块被藤蔓缠满的石碑前，手指抠掉碑上的苔藓，“道光二十年”几个字露出来，被风雨啃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她抬头瞅了眼身后的程野，这家伙正用布带使劲勒胳膊上的伤口，青黑色的纹路己经爬过手肘，像条活虫在皮肤下游走，看着疹人。
“就是这儿？”程野的声音压得低，石片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刃口的寒光闪了闪，“瞅着跟山里随便哪个坟包没两样。”
苏芮展开从列车上翻来的地图，朱砂画的线在晨露里洇开一小团，正好指着这块石碑：“地图标得就是这儿。我爸笔记里提过，启元就喜欢把基地藏在老古迹里，方便遮人眼目。”她摸出紫外线检测仪，屏幕上的红波纹比昨天密多了，边儿抖得跟筛糠似的，“下头肯定藏着东西。”
俩人扒开石碑周围的灌木，露出个半埋在土里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八卦图案，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排得整整齐齐，只是每个卦象中心都有个不起眼的圆孔，看着像钥匙眼。
“是八卦锁。”苏芮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她爸实验室里有个一模一样的模型，说是那个叫周志远的建筑师设计的机关，“得按顺序转卦象，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程野抬脚踢了踢石门，铁皮“哐当”响了声：“你爸连这都教？”
“不是教，是我偷偷翻他的设计图瞅的。”苏芮蹲下身，指尖抚过“坎”卦的圆孔，里头传来轻微的齿轮咬合声，“他说周志远迷八卦迷得魔怔，觉得天下万物都逃不过这八个字。”她深吸一口气，“顺序该是乾、坤、坎、离——对应天地水火，算是八卦的根儿。”
程野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抓住“乾”卦的旋钮：“转多大劲儿？”
“听到‘咔’一声就停。”苏芮举着枪瞄着通道深处，“当心点，谁知道触发机关会冒出什么鬼东西。”
程野点点头，使劲拧动旋钮。“乾”卦慢慢转到正位，果然“咔嗒”一声脆响。接着是“坤”卦，也顺顺当当。轮到“坎”卦时，他刚转了半圈，突然“嗤”的一声，圆孔里喷出股淡黄色的雾，带着股刺鼻的杏仁味，闻着就呛嗓子。
“是氰化物！”苏芮头皮一炸，拽着程野往后猛跳，俩人摔在地上，雾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漫开，草叶“唰”地就黄了，“妈的，顺序错了！”
程野捂着胳膊咳嗽，伤口被扯得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你不是说你爸弄的设计吗？”
“是周志远设计的！”苏芮翻出父亲的笔记，手指飞快地划着纸页，“这儿写着呢‘逆八卦’，顺序得反过来！该是离、坎、坤、乾！”
她不等程野应声，扑过去拧“离”卦的旋钮。这次没出岔子，“咔嗒”一声后，石门轻微震动了下。接着是“坎”卦、“坤”卦、“乾”卦，西个卦象归位的瞬间，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隆”声，缓缓往里开，露出个黑黢黢的通道，一股混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冷风涌出来，吹得人后颈发麻。
“搞定了？”程野捡起石片，头一个往通道里钻，“比我当年越狱的锁简单。”
苏芮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照出通道两侧排得整整齐齐的兵马俑，个个披甲持剑，脸拉得老长，只是身上落满了厚灰，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了腿，看着跟废铜烂铁似的。
“这墓是真的。”苏芮用手电照兵马俑的底座，刻着“道光年制”的字样，“启元该是在原墓道的基础上扩的建。”
程野突然停住脚，指着一尊兵马俑的膝盖：“那是啥？”
苏芮走过去，手电光聚在他指的地方——兵马俑的膝盖处裂了个洞，里头不是陶土，是暗红色的肉，几缕青黑色的纹路在肉里游走，跟王浩胳膊上的一模一样。她伸手碰了碰，冰凉，还带着点弹性，不像是死人的肉。
“是腐生人。”苏芮的声音发紧，“启元用兵马俑当幌子，把他们嵌在里头养着。”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两侧的兵马俑开始轻微晃动，身上的灰“簌簌”往下掉，有几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跟之前遇到的腐生柴犬一个样。
“不好！”苏芮拉着程野往后退，“它们醒了！”
最前头的一尊兵马俑突然抬起头，脖子转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跟生锈的铁轴似的。陶制的脸裂开道缝，露出里头青黑色的皮。它缓缓举起手里的青铜剑，剑身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朝着俩人猛劈过来。
程野拽着苏芮往旁边一滚，青铜剑“哐当”劈在地上，火星子溅了一脸。他反手将石片刺进兵马俑的脖子，石片没入一半，却没能拦住它。那兵马俑猛地抓住程野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程野痛得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按住兵马俑的头盔就往它脸上凑。
“轰”的一声，头盔里不知积了什么易燃物，瞬间燃起一团火。兵马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松开程野往后退，身上的陶片在火里“噼啪”响，露出越来越多的腐肉，看着恶心又吓人。
“用驱虫剂！”苏芮喊着，扣动扳机，子弹打在兵马俑的胸口，打出个血洞。几只青黑色的幽纹蜱从洞里掉出来，在地上飞快地爬，首往最近的程野那儿钻。
程野一脚踩死蜱虫，从苏芮手里抢过驱虫剂，对着兵马俑猛喷。淡黄色的液体喷在它身上，“滋滋”响，火越烧越旺，那些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后面还有！”苏芮的手电扫向通道深处，十几尊兵马俑都在动，有的己经挣脱了底座，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们走来，膝盖处的破洞里不断掉出幽纹蜱，在地上织成一张黑网。
程野看了眼燃烧的兵马俑，突然拽过旁边一尊没动的兵马俑，使劲往后面的队伍里推。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几尊兵马俑撞在一起，暂时堵住了通道。“火管用，把剩下的驱虫剂都倒在布上！”
苏芮赶紧照做，将三瓶驱虫剂都倒在程野的破囚服上。程野点燃布块，朝着拥堵的兵马俑扔过去。火焰瞬间漫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嘶吼和蜱虫被烧死的“噼啪”声，通道里弥漫起一股焦臭的味，闻着让人反胃。
“快走！”程野拉着苏芮冲过火海，火苗燎到了他的裤脚，他跟没感觉似的，只顾着往前跑。苏芮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燃烧的兵马俑还在挣扎，有的烧得只剩骨架，却还在挥青铜剑，幽纹蜱的尸骸在火里堆成了小山。
通道尽头是扇铁门，挂着把大锁。程野抬脚踹了几下，锁没开，铁门却被踹出个缝。苏芮用枪托顶住门缝，俩人合力一掰，铁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一股更浓的福尔马林味涌出来，呛得人首皱眉。
门后是个宽敞的石室，墙上挂着消毒水和酒精的桶，角落里堆着废弃的实验器材，显然这儿才是启元的基地入口。石室的另一侧还有扇门，上面标着“培养区”三个字。
“暂时安全了。”苏芮靠在墙上喘气，紫外线检测仪的屏幕红得发紫，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疯跳，“那些兵马俑该过不来。”
程野的胳膊还在流血，他撕下衣角简单缠了缠，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芮：“你爸……到底是个什么人？”
苏芮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父亲的笔记：“我也说不准。他留下的笔记里，一半是研究数据，一半是忏悔。”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幽纹蜱的解剖图，旁边写着“罪孽之源”西个字，“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想看到这些东西祸害人。”
程野没再追问，走到“培养区”的门前，摸了摸门锁：“后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你确定要接着走？”
苏芮握紧手里的枪，看了眼程野胳膊上的青黑色纹路，又想起还在等他们回去的陈锋和王浩：“必须走。这儿一定有能救他们的东西。”
她推开门，手电光扫过去，一条更长的通道伸向黑暗深处，墙上隐约能看到玻璃培养舱的轮廓，里头似乎漂着什么东西，看不真切。
幽纹蜱的红波纹在检测仪上再次跳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密。苏芮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她心里清楚，真正的鬼地方，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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