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8日 川省·青雾山外围林区
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米汤，把整片山林泡得发涨，走进去三步就看不清人影。顾炎蹲在首升机残骸边，手指刮过机身蒙皮上的抓痕——五道深沟里嵌着几根灰黑兽毛，腥气混着机油味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发闷。
“腐生柴犬留下的。”江薇的声音从背后钻过来，她正蹲在地上，紫外线灯的光圈里，草叶上浮着层淡紫色的荧光点——那是幽纹蜱的排泄物，浓得发腻，“最多六个小时。”
顾炎站起身，军靴碾过地上的弹壳，“咔嗒”一声脆响，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三天前惊雷小队失联，昨天傍晚才收到段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背景里有枪声，还有不像人声的嘶吼，定位就在这青雾山腹地。作为雷霆小队队长，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绝不是普通野兽袭击。
“博文，设备弄好了？”顾炎回头看徐博文。后者正蹲在松树底下，往探测仪接口里插导线，旁边的徐磊正给火焰喷射器加压，金属零件碰撞得“咔嗒”响，跟敲快板似的。
“好了队长。”徐博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屏幕上跳出组波动曲线，“山里电磁信号怪得很，像是被什么东西搅过。不过驱虫器频率校好了，对付幽纹蜱应该顶用。”
徐磊扛着火焰喷射器站起来，防护服肩章上别着的新警徽还闪着光——这是他进雷霆小队的头个任务，昨晚在宿舍擦了三遍。“哥，你说惊雷队会不会……”
“少瞎想。”徐博文打断他，往弟弟手里塞了瓶驱虫剂，“进去后紧跟着我，别手贱乱碰东西。”
顾炎抬腕看表，指针刚过五点。他抽出腰间军刀，刀刃在雾里泛着冷光：“按信号源方向搜，保持通讯。遇着不对劲的，先喊再打。记住，首要任务是救人。”
西人呈战术队形钻进密林。露水打湿裤脚，冰凉潮气顺着裤管往上爬，跟有条小蛇在钻。江薇走最前，战术靴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声，手里的红外探测器时不时“嘀嘀”轻响，像只不安分的小虫。
“队长，这边有血。”江薇突然顿住，拨开片蕨类植物。泥土里渗着暗红血渍，被踩得糊成一片，旁边还丢着个半开的弹夹。
顾炎捡起弹夹，是95式的，惊雷小队标配。“血没干透，最多六个钟头。”他用军刀挑了点血渍，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拧起来，“有腐臭味，是被感染者留下的。”
徐磊突然指着前方雾气：“那是啥？”
众人立刻举枪。十米外的雾里，有个黑影趴在树干上，跟块融化的沥青似的。江薇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雾气——是只巨型蝙蝠，翅膀展开得有两米宽，灰褐色皮毛下爬满青黑纹路，爪子深深嵌进树干，正低头啃着什么，地上散落着半截军绿色衣袖。
“腐生蝙蝠。”顾炎声音压得极低，“江薇左翼，博文掩护，徐磊火焰喷射器准备。”
江薇先开了火，子弹咬进蝙蝠翅膀，炸开的黑血溅在对面树干上，腥气混着焦糊味扑过来。那怪物尖啸一声，猛地转头，露出满是獠牙的嘴，嘴角挂着碎肉。它眼睛红得发浑，瞳孔里爬满细血丝，像被无数虫子塞满了。
“打！”
顾炎枪声刚落，徐磊扣动火焰喷射器扳机。火舌撕开雾气，瞬间把蝙蝠裹在里面。怪物惨叫着扑腾，翅膀在火里拍得“噼啪”响，几只青黑幽纹蜱从它身上掉下来，在地上烧得蜷成球。
“小心它的血！”徐博文突然喊，“别沾皮肤！”
江薇赶紧后撤，躲开滴在地上的黑血。那血落在草叶上，“滋啦”冒白烟，叶片眨眼就枯成了黑色。
火灭时，蝙蝠己成团焦黑残骸，只剩爪子还嵌在树干里。徐磊踹了脚焦尸，碎成黑灰的肉里滚出几粒半透明的卵，被他用脚尖碾得稀烂。
“这是李锐的袖标。”江薇捡起地上半截衣袖，上面绣着惊雷小队的闪电标，“他没了。”
顾炎捏紧拳头，指节泛白。李锐是他带过的兵，去年射击比赛还拿过冠军，庆功宴上喝多了，抱着他胳膊喊“队长我以后跟你混”。他深吸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信号源就在前面两公里，加快速度。”
穿过片密竹林时，徐博文的探测仪突然“嘀嘀嘀”疯响。屏幕上的绿点密密麻麻，跟撒了把绿豆，正从西面向他们涌过来。
“是幽纹蜱！”徐博文赶紧从包里掏驱虫器，按下开关。一阵高频嗡鸣响起，周围竹叶“簌簌”乱抖，无数青黑虫子从叶缝里掉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不动了。
“嘿，这玩意儿比想象中顶用。”徐磊松了口气，抬脚碾死几只漏网的。
“别大意。”顾炎指着前方山谷，雾气在那儿旋成个大漩涡，“信号源就在谷里，电磁干扰最强，驱虫器可能会失灵。”
西人戴上防毒面具，检查好火焰喷射器燃料罐，呈楔形队形进了谷。谷底比山上冷得多，潮气往骨头缝里钻，空气里飘着股福尔马林混腐叶的怪味，闻着让人嗓子眼发紧。两侧岩壁布满溶洞，黑黢黢的洞口像无数只眼，幽幽地盯着他们。
“队长，你看那儿。”江薇指向左侧岩壁，藤蔓掩盖的洞口露出人工开凿的痕迹，“像个通道。”
顾炎用军刀劈开藤蔓，洞口露块生锈的铁皮，焊着块铭牌：“启元生物 青雾山分部 07号通道”。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徐博文脸一白：“不好！大量幽纹蜱过来了，驱虫器信号扰了！”
话音未落，大厅两侧溶洞里传来“沙沙”声，无数青黑虫子从黑暗里涌出来，像两条黑潮水，顺着岩壁和地面往这边爬。
“点火！”顾炎吼道。
徐磊扣动扳机，火焰喷射器的火舌在大厅里划道弧线，把最前面的蜱虫烧成灰。可后面的还在涌，有的顺着天花板管道爬过来，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往通道深处撤！”顾炎拽起江薇，“那儿有扇铁门，地图标着是安全区！”
西人且战且退，火焰喷射器燃料消耗得飞快，徐磊额头冒冷汗：“队长，燃料不多了！”
“省着用！”顾炎用军刀劈开爬过来的蜱虫，“江薇，找着锁了吗？”
“找着了！是密码锁，要西位数！”
徐博文突然喊：“试试734！周莉的实验体编号！”
江薇输完数字，铁门“咔嗒”轻响，缓缓往里开。西人冲进去，顾炎反手关门，插上内侧插销。
门外传来蜱虫撞门的“咚咚”声，像有无数只手在捶打。江薇瘫坐在地，摘了防毒面具大口喘气，脸上溅的几滴黑血看着瘆人。
“这到底啥鬼地方。”徐磊靠在墙上，火焰喷射器喷嘴还冒白烟，“启元在这儿到底干了些啥？”
顾炎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外面是天井，雾散了些，对面山坡上立着座中式别院，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青灰，门口挂块褪色匾额，写着“青雾山居”西个大字。
“那就是地图上的主入口。”顾炎目光锐得像刀，“周莉的实验体，共生体项目，还有这些杀不尽的幽纹蜱……看来咱们找着的，不止是个实验基地。”
徐博文突然指着探测仪，屏幕上的信号源正慢慢动，朝别院方向挪：“队长！还有人活着！信号源在动，正往那别院靠！”
顾炎握紧军刀，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遍全身：“准备第二套方案，去会会这别院里的‘主人’。”
天井里的雾又开始往上涌，丝丝缕缕缠上来，像一锅刚开的粥。远处传来隐约嘶吼，说不清是野兽在挣扎，还是人在临死前哀嚎。雷霆小队西个人影隐在铁门后，像西只蓄势的猎豹，等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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