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9月27日 沪市·启元生物总部
秋阳透过百叶窗,在实验室的白瓷砖地上切出一道道亮纹,风一吹,光影就跟着晃,像水里的碎银子。严敬之站在培养箱前,指尖在玻璃壁上悬了半天,指节泛白,没敢落下。箱里的小白鼠缩在角落,皮毛下青黑纹路正爬似的蔓延——第47次赤焰藤毒改良实验,还是败了。
“严先生,赵总在办公室候着。”秘书的声音隔着门飘进来,怯生生的,像怕惊着什么。
严敬之扯下橡胶手套,指腹在掌心搓了搓,一股子消毒水味钻进鼻子。白大褂口袋里的银锁片硌着心口,是今早出门时,妻子塞给他的,给刚落地的女儿严晓棠求的平安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字缝里还沾着点婴儿的奶味。
赵启元的办公室里飘着沉香,浓得发闷。他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手里转着个玻璃培养皿,里头爬着几只幽纹蜱,甲壳上的青纹在灯光下亮得刺眼。“晓棠满月酒,我就不去了。”他把培养皿往严敬之面前推了推,“这个你带回去,给孩子当个‘见面礼’。”
严敬之的脸“唰”地白了。培养皿里的幽纹蜱正互相啃咬,一只咬破同伴的壳,吸饱的汁液顺着足尖滴在皿底,晕出青黑的小点,像溅了几滴墨。“赵总,这……”
“怕啥?”赵启元笑了,指节敲得桌面“笃笃”响,“这可是咱未来的‘希望’。你闺女生在启元,早该认认这些‘老伙计’。”他顿了顿,眼里的笑没了,“何况,她身上流着你的血——严家的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严敬之攥紧了口袋里的银锁片,锁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滑。他想起三天前在产房外,护士递来的襁褓,那小婴孩闭着眼,小拳头却攥得死紧,指甲缝里沾着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痂,红得像赤焰藤淌的汁。
回了家,妻子正抱着晓棠喂奶。小家伙叼着奶嘴,黑葡萄似的眼却睁得溜圆,首勾勾盯着墙上的《本草纲目》插画。瞅见书页上“蜱虫”的版画时,她突然松了奶嘴,小手往墙上扑,小胳膊晃得像拨浪鼓,嘴里“咿咿呀呀”的,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你看这孩子,刚满月就对这些上心。”妻子笑着把孩子递过来,“跟你一个模子刻的。”
严敬之接过女儿,掌心裹着软软的一小团。晓棠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抓挠,力道竟不小,像有股子蛮劲。他低头瞅女儿的眼,那眼亮得像山涧的水,可又深得不见底,仿佛能照见人心里的脏事儿。
日子在实验室和家之间磨。严晓棠跟别家孩子不一样,别家娃哭着要玩具,她能蹲在院里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一下午;两岁时,画册上的毒蛇无毒蛇,她扫一眼就能指出来,连严敬之都叫不上名的冷门虫子,她凭着插画就能说出行性,说得八九不离十。
最让严敬之头皮发麻的是那回。他把基地带回来的幽纹蜱样本忘在书房,晓棠趁人不注意,竟把密封盒掀开了。等他撞见时,小家伙正用手指拨弄那些黑虫,嘴里数着:“一、二、三……它们在打架呢。”
幽纹蜱对生人向来凶得很,这会儿却乖得像猫,有一只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背,青黑甲壳蹭着她的皮肤,竟像在撒娇。
“晓棠!”严敬之冲过去,一把将女儿捞起来,指尖抖得厉害。他看见那只蜱虫正往晓棠袖口钻,急得伸手去捏,手背被蜱虫狠狠咬了口,钻心的疼顺着胳膊往上窜。
晓棠却咯咯笑,伸出另一只小手,轻轻碰了碰那蜱虫:“它不咬我呀。”
打那以后,赵启元来得勤了。总爱抱着晓棠,给她讲“虫子的故事”,说赤焰藤在非洲雨林里怎么缠死猎物,说幽纹蜱怎么在人身上生根发芽。每当这时,晓棠就睁着眼,听得入迷,偶尔问出的话能让赵启元愣半天:“叔叔,它们饿了会吃自己的崽吗?”
严敬之的心像泡在冰水里。他想让女儿离这些远些,给她买布娃娃,全球沦陷:从雾河开始的抗体战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全球沦陷:从雾河开始的抗体战争最新章节随便看!带她去公园,可晓棠瞅都不瞅,总缠着要去他的实验室。“爸爸,我想看看会发光的虫子。”她摇着他的胳膊,眼里的光比培养皿里的幽纹蜱还亮。
1976年的冬天来得早,雪下得最大那天,赵启元把严敬之叫到基地。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几个穿白大褂的围着手术台忙,台上躺着只半大的狼狗,西肢被铁链捆着,喉咙里“呜呜”地哼,听着像哭。
“今天让晓棠过来看看。”赵启元递给他一副儿童口罩,“她八岁了,该学点真东西了。”
严敬之的脚像灌了铅。他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女儿穿件小号白大褂,被赵启元牵着走进来,小小的身子在大仪器间晃,像片随时会被风刮走的叶子。晓棠的眼好奇地扫来扫去,瞅见手术台上的狼狗,半点不怕,还往前凑了凑,小声问:“它生病了吗?”
“快好了。”赵启元朝研究员抬了抬下巴。幽纹蜱毒素顺着针头扎进狼狗体内时,严敬之猛地别过脸。身后传来狼狗撕心裂肺的嚎,接着是骨头碎的“咔嚓”声,还有研究员们压着嗓子的惊叹。
“爸爸,你看!”晓棠的声音带着雀跃,“它的毛掉了,皮肤变青了!”
严敬之猛地回头,那狼狗的身子正往大里涨,毛大片大片往下掉,露出的皮肤青黑青黑的,爬满跟幽纹蜱甲壳一样的纹路。它的眼红得像血,疯了似的挣,铁链被绷得“咯吱”响,眼看就要断。
晓棠站在离手术台不到三米的地方,口罩遮了小半张脸,就露出双亮晶晶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变异的狼狗,连喘气都带着章法——那是他教的观察呼吸法,记实验数据时用的,能稳住手。
“它的肌肉纤维在重长。”晓棠突然开口,声儿清清脆脆的,“那些纹路在引着血走,就像……就像爸爸画的血管图。”
赵启元的眼亮得吓人。他拍了拍严敬之的肩,力道大得像要把他骨头捏碎:“我说什么来着?她是天生做这个的料。”
实验结束,狼狗被拖走处理了。晓棠跟着严敬之走出实验室,雪落在她睫毛上,瞬即化成水。“爸爸,它疼吗?”她突然问,声儿平平的,听不出啥情绪。
严敬之蹲下来,想给女儿擦脸上的雪,手在半空停住了。他看见晓棠的袖口沾着点暗红印子,像溅上的血,她的指尖上,还沾着只幽纹蜱的残腿——不知啥时候蹭上的。
“不疼。”严敬之的嗓子干得像砂纸擦木头,“它们变成更强的东西了。”
晓棠似懂非懂点点头,把那截蜱虫腿小心翼翼揣进兜里,像藏了块糖。“赵叔叔说,以后我也能让它们变强。”她仰起脸,眼里映着漫天的雪,“爸爸,这就是你说的‘进化’吗?”
严敬之没说话。拉起女儿的手往回走,雪地里踩出两行脚印,一深一浅。白大褂口袋里的银锁片硌得心疼,他猛地想起妻子咽气前的话:“别让孩子走你的路。”
可他回头瞅了眼晓棠,女儿正低头看地上的脚印,小眉头皱着,像在琢磨啥复杂的图。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她脸上,她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天夜里,严敬之做了个噩梦。梦见晓棠躺在手术台上,浑身爬满幽纹蜱,青黑纹路顺着脖子往上爬,最后把整张脸都盖了。站在手术台旁的赵启元,举着注射器,笑着对他说:“你看,她多齐整。”
他惊得坐起来,发现晓棠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本《本草纲目》,指着其中一页问:“爸爸,赤焰藤真的会吃人吗?赵叔叔说,它的汁能让我们变神仙。”
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在女儿脸上投下淡淡的影。严敬之看着她清澈的眼,突然觉得那里面藏着啥他看不懂的东西,像口深不见底的井,正一点点吞着周围的光。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掌心蹭到软软的头发。窗外的雪还在下,启元生物总部的方向亮着灯,彻夜不灭,像头蹲在城里的巨兽,静静等着猎物自己撞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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