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7月29日 川省·青雾山地下实验室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福尔马林的腥甜，在密闭的空间里闷得发稠，吸进肺里像含着块湿棉花。马坤盯着培养皿里扭动的幽纹蜱，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猛地划破格子——第137次融合实验，赤焰藤母毒与幽纹蜱毒素的配比，总算钉在了1:3.7。
“马主任，恒温箱的温度……又降了0.5度。”助手小陈的嗓子发紧，尾音打着抖，白大褂袖口那片青黑的渍痕还在，是上次实验溅的毒液，至今没褪干净。
马坤没抬眼，镊子尖捏着那只变异幽纹蜱，甲壳硬得硌人，比寻常个体厚三倍，腹间渗的透明液滴在光线下转着虹彩。“把备用发电机开了。”他将蜱虫浸进赤焰藤母毒溶液，玻璃容器里“滋啦”冒起细泡，“赵总今早的电话，你耳朵没聋吧？”
小陈的脸唰地白了。赵启元那通电话像块冰锥，扎在实验室每个人心上——“月底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青雾山这摊子，就让魏思远接。”
地下三层的实验区静得瘆人。通风管道“呜呜”地喘，跟山里头困着的野兽似的。马坤站在隔离舱外，舱里的猕猴正焦躁地转圈，后颈贴的电极片连着监测仪，绿线跳得忽快忽慢。这只编号“09”的猕猴己经挨了三针低剂量融合毒，此刻皮毛底下，青线跟活物似的游来游去。
“准备注射终浓度幽蜱毒。”马坤套上双层手套，注射器里的液体泛着暗紫，瓶壁上挂的残液慢慢聚成小珠，竟像虫子似的蜷了蜷。
小陈调着注射泵，手指抖得按不准按钮：“主任，这剂量……是之前的五倍。”
“要么成了，要么全砸在这儿。”马坤扫过墙上的日历，红圈圈住的31号刺得人眼疼，“魏思远的人昨天就在山脚下晃，你想让咱熬了三年的心血，成他升官的垫脚石？”
隔离舱的观察窗“嘶”地降下。马坤按开注射键，暗紫色液体顺着导管钻进猕猴体内。头五分钟还算平静，猕猴只晃了晃脑袋，用爪子挠了挠后颈。突然，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浑身的毛跟被薅似的往下掉，露出的皮肤“腾”地红透了，青黑纹路顺着皮肤的褶皱钻，跟野藤蔓似的，眨眼就爬满了脊背。
“心率180！血压爆表了！”小陈盯着监测屏，声音劈了叉，“它的骨头……在往长里抽！”
马坤的呼吸卡了壳。猕猴的身子跟吹气球似的胀起来，原本半米长的个儿，硬生生抻到近两米，指骨“咔吧”撑破皮肤，冒出两寸长的骨刺，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最吓人的是后背，密密麻麻的灰白囊泡“噗噗”炸开，涌出成团的幽纹蜱——这些虫子比寻常的小一半，却疯得很，顺着猕猴的皮肤钻进钻出，在它身上织了张黑糊糊的网，还在不停蠕动。
“成了……”马坤的喉结滚了滚，钢笔“当啷”掉在地上，在瓷砖上砸出脆响。这就是他要的幽蜱毒——能催着宿主细胞疯长，还能勾着幽纹蜱跟它共生。
第十分钟，异变到了头。巨型化的猕猴一头撞在隔离舱壁上，强化玻璃“咯吱”响得快要散架。它的眼彻底红透了，涎水混着蜱虫屎往下滴，在舱底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它在看咱。”小陈突然抓住马坤的胳膊，手跟冰似的，“它在记咱的脸！”
马坤一把甩开他。观察窗己经裂了缝，猕猴的骨刺正铆着劲儿凿同一个地方，每撞一下，整个实验室都跟着颤。通风管道的“呜呜”声变成尖啸，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顺着风道往这儿赶。
“快关紧急隔离门！”马坤往控制台冲，手指刚搭上红色按钮，隔离舱“轰”地炸了。
飞溅的玻璃碴划开他的额头，热乎的血混着冷汗流进眼里，糊得一片模糊。马坤在昏暗中看见那只巨型幽蜱猴——前肢己经变成镰刀似的玩意儿，挥一下带起股腥风，几只没躲开的幽纹蜱被劈成两半，绿乎乎的体液溅在天花板上，顺着墙皮往下淌。
“跑！”马坤拽着小陈往安全通道冲，身后传来仪器倒塌的巨响。他回头瞥了一眼，那怪物正用骨刺挑着只实验兔，嚼碎的骨肉混着蜱虫从嘴角漏下来，那些虫子像是能听懂它的心思，黑压压一片往逃生的人这边涌。
安全门“哐当”落下，把怪物的咆哮隔在另一边。马坤靠在冰冷的金属门上，胸口跟揣了面鼓似的，白大褂后背被冷汗浸得透湿，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像裹了层冰。
“主任，它……它在撞门。”小陈指着门缝，绿乎乎的液体正往外渗，门板被撞得一鼓一鼓的，跟喘不过气似的。
马坤摸出腰间的信号枪，这是基地备着的紧急销毁器。“通知所有人撤到地面。”他拉开枪栓，金属“咔”地碰在一起，在走廊里格外清，“告诉赵总，实验成了，但样本失控，得启动‘净化协议’。”
小陈的脚顿了顿：“那咱的研究数据……”
“硬盘在我这儿。”马坤拍了拍口袋，里头的加密硬盘硌着胯骨，“命比数据金贵——那怪物的胃酸能蚀穿铅板，你想尝尝？”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开始闪，红光把墙面上的划痕照得跟鬼爪似的。马坤知道，那是幽纹蜱的杰作——这些虫子被怪物勾得疯了，正顺着门缝、通风口往外钻。
“轰！”安全门又被撞了一下，锁扣处凹下去一块，露出白森森的金属茬。马坤举着信号枪对准门缝，那里的绿液己经开始冒泡，散发出股刺鼻的味儿，跟烂掉的葱似的。
“赵总回话了。”小陈的对讲机突然“滋滋”响，他按住耳机听了几秒，脸白得像纸，“他说……让您务必带回样本残骸，哪怕就一块碎片。”
马坤的手指猛地攥紧，信号枪的握把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魏思远那张笑面虎脸，想起昨天在基地门口“偶遇”时，对方说的话：“马主任辛苦，不过赵总向来只看结果，不是吗？”
安全门的变形越来越厉害，怪物的嘶吼穿透金属，震得人耳膜发疼。马坤突然笑了，笑声撞在走廊壁上，碎成一片，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告诉赵总，样本我会‘完整’带回去。”他把信号枪塞给小陈，“你从备用通道走，把硬盘藏好，到了地面就销毁所有备份。”
“主任您呢？”
“我去开净化装置的手动开关。”马坤扯下胸前的工作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记住，幽蜱毒的方子，只有活着的人说了才算数。”
小陈还想说啥，被马坤一把推搡着往备用通道跑。走廊里只剩马坤的脚步声，跟安全门外的撞击声拧在一起，像在敲催命鼓。他走到净化装置控制台前，按开启动键，屏幕上跳出红色的倒计时——10分钟。
第七分钟，安全门“哐当”崩裂了。巨型幽蜱猴的脑袋探了出来，嘴裂到了耳根，密密麻麻的幽纹蜱从牙缝里挤出来，跟黑色的潮水似的。
马坤没往后退。他看着怪物眼里映出的自己——那个被野心勾着的影子。赤焰藤母毒的灼烧感打实验第一天就没离开过指尖，幽纹蜱的毒素让他夜夜听着虫鸣睡不着，可他从没后悔过——首到此刻，看见这头自己亲手造出来的怪物。
“你看，咱都成了怪物。”马坤低声说，按开了手动引爆的预备键。
怪物嘶吼着扑过来，骨刺带的风刮得脸颊生疼。马坤的手指悬在最终按钮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通风口，一只幽纹蜱正顺着管壁爬出来，甲壳上的虹彩，跟他培养皿里那只变异的一模一样。
倒计时走到最后三秒。马坤的目光越过怪物，落在实验室角落的培养箱上——那里还摆着没开封的幽蜱毒原液。
“砰！”
巨响吞了一切。
地面上，小陈望着腾起的蘑菇云，指尖沾着泥，把防水袋往石缝里塞，上头压了块带青苔的石头。风里飘来焦糊味，混着股甜腻的腥气——他知道，那是幽纹蜱被烧熟的味儿。
三天后，启元生物总部发了公告：青雾山基地因设备老化爆炸，无人员伤亡，研究资料己备份。赵启元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翻着魏思远送来的报告，嘴角的笑纹里裹着冰——报告附件里，一块烧焦的组织样本躺在玻璃皿里，显微镜下，几只蜱虫卵还在动。
黄浦江的某个排污口，一只沾着黑灰的幽纹蜱顺着水流钻进淤泥。它的腹里，藏着一丝暗紫色的液珠，像裹了颗小血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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