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1月1日 巴黎·启元生物欧洲分公司（顾晓棠潜入段）
京市机场的风裹着碎落叶往领子里钻，顾晓棠攥着登机牌，指节泛白，牌边被捏出几道折痕。包里的驱虫剂是顾炎塞的，还是雾河撤离时用的那款，瓶身沾着点泥点，绿汁早干成硬痂——是当时溅在上面的幽纹蜱残留物。顾炎站在对面，抬手按了按肩上刚拆绷带的地方，淡粉色的疤还泛着红，话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真要自己去？NBSRT下周就能抽人，我跟江薇都跟技术组打过招呼了，到时候……”
“哥，真来不及——”顾晓棠打断他，从口袋掏张纸，纸边卷得厉害，是昨晚在台灯下写的笔记，“南极基地”“赤焰藤毒”“严晓棠”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旁边画的小问号都蹭花了，“你说严晓棠在南极搞赤焰藤研究，启元分公司肯定有线索。NBSRT要盯国内的幽纹蜱残留，还得练战术，哪有空飞欧洲？我本来就是植物遗传学研究生，混进实验室当助理，比你们方便多了。”
顾炎看着她眼里的劲，像看见二十岁的自己——当年刚进生物应急组，认准要去青雾山查线索，谁劝都不听。他叹口气，从口袋摸出个黑色U盘，塞她手里：“加密的，拷贝数据时用这个，别用自己的。巴黎比京市冷，你那薄外套不行，我给你塞了件毛衣在包里……遇事别硬扛，随时打电话。”
顾晓棠把U盘揣进毛衣内袋，贴着胸口暖乎乎的。“知道啦，你也别总熬到后半夜，苏芮姐说你昨天又在办公室睡的。”她转身往安检口走，回头时看见顾炎还站在原地，风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皱巴巴的小旗，手还举着，没放下。
十多个小时后，巴黎的秋雨砸在舷窗上，咚咚响，水痕顺着玻璃往下流，像没擦干净的眼泪。顾晓棠裹紧外套，走出戴高乐机场，手里捏着张伪造的简历——照片是上周在照相馆拍的，特意扎了低马尾，戴了副细框平光镜，镜腿还贴了块小胶布，装得像用了好几年的样子。“顾晓棠，京市大学生物系硕士，申请实验室助理”，每个字都跟NBSRT技术组对着模板改了三回，可心里还是发虚。
启元欧洲分公司在十六区的玻璃大楼里，旋转门擦得锃亮，映着街上的落叶，转起来“嗡嗡”响。顾晓棠走进大厅，前台小姐笑着递来登记表，指甲涂了淡粉色指甲油，笑的时候嘴角有个小梨涡：“顾小姐对吧？王主管在三楼等您，电梯在那边。”
她攥着简历往电梯走，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的脸，脸色有点白，赶紧抬手理了理围巾，把半张脸遮住点。三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翻文件的声，顾晓棠敲了敲门，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转过身——五十岁左右，鬓角白了大半，领口别着支旧钢笔，笔帽是磨花的金属色，工牌上写着“王建国，实验室主管”，说话带着点沪市腔：“顾小姐？简历我看了，植物遗传背景，挺符合我们项目的。”
王建国领着她进实验室，十几台培养箱摆得整整齐齐，玻璃门里的幼苗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是刚喷过雾的。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点淡淡的植物汁液味。顾晓棠的目光飞快扫过培养箱标签，大多是“普通豆类”“小麦变异株”，没看见“赤焰藤”的影子。
“我们主要做农作物抗逆研究，偶尔帮总部处理点特殊样本。”王建国递来份文件，纸边有点卷，“这是最近的项目报告，你先看看，熟悉下流程。”
顾晓棠接过文件，指尖顿了下——“总部协作项目——极地植物适应性研究”，几个字像小锤子敲在心上，指尖突然有点发凉。她赶紧往下翻了页，又偷偷翻回来，正好对上王建国的目光，他眼里带着点探究：“顾小姐以前做过极地植物研究？”
“做过一点……硕士论文写的是极地苔藓抗冻基因。”她稳住声音，尽量让语气自然，“不过都是实验室数据，没去过实地。”
王建国点点头，没再问，指了指角落的办公桌：“你先在这儿坐，下午跟着李助理学操作。记住啊，不该碰的别碰，尤其是最里面那间——要指纹权限，总部的机密样本都在那儿。”
顾晓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最里面的实验室门紧闭着，玻璃上贴着“机密区域”的红标签，门把手上的指纹锁闪着淡蓝光。她赶紧点头：“我知道规矩，王主管放心。”
下午跟着李助理学操作，顾晓棠故意放慢速度——调培养箱温度时多拧了两下，假装没弄明白，等李助理转身去拿试剂，才飞快点开电脑里的“项目文件夹”。里面大多是农作物的数据，翻到“总部传输”文件夹时，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个加密文件，文件名是“YXT-南极-Phase3”，“YXT”，不就是“赤焰藤”的拼音首字母吗？
她摸出顾炎给的U盘，刚插上电脑，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顾小姐，在看什么？”
顾晓棠手忙脚乱地关掉文件夹，转身时差点碰倒桌上的试剂瓶，瓶里的液体晃了晃，溅出几滴在手上：“没、没什么……就是看看之前的实验数据，怕操作错了。”
李助理狐疑地看了眼电脑屏幕，没再多问，把试剂递给她：“先测这个幼苗的抗冻性，下班前要交数据。”
顾晓棠接过试剂，手心全是汗，试剂瓶在手里滑了下。她看着李助理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最里面的实验室肯定有南极基地坐标，得想办法进去。
傍晚快下班时，实验室的人陆续走了。顾晓棠假装整理数据，磨到最后一个。她走到机密实验室门口，试着推了推门，没开。突然想起早上王建国开总部文件时，手指在键盘上按了“1”“9”“6”“2”——1962年，赵启元他们在非洲发现赤焰藤的年份！
她跑回自己的电脑前，输入“1962”，屏幕“叮”的一声，文件解开了！里面有几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是南极冰川下的中式地宫入口，石门上还刻着八卦图案，跟青雾山基地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张表格，“赤焰藤样本运输记录”，接收人那栏写着“严晓棠”。
顾晓棠赶紧把照片和表格拷贝到U盘里，进度条走得特别慢，每一秒都像熬了半天。刚拔下U盘，大厅突然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是保安的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她赶紧关掉电脑，把U盘塞回内袋，抓起包就往走廊拐角躲，看着保安拿着手电筒走过，才松了口气，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走出启元大楼时，巴黎的夜空己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落叶在脚边打转。顾晓棠攥着怀里的U盘，感觉沉甸甸的——这只是开始，严晓棠、南极基地、赤焰藤毒，还有徐磊的牺牲，都得查到底。
她走到街边的电话亭，拨通顾炎的电话，声音有点发颤，一半是兴奋，一半是后怕：“哥，我拿到赤焰藤的运输记录了，还有南极地宫的照片……不过王主管好像有点怀疑我，明天我得更小心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顾炎的声音带着急：“不行就回来，别硬撑！NBSRT这边……”
“哥，我不回。”顾晓棠打断他，往街对面看了眼，启元大楼的灯还亮着几盏，“严晓棠在南极搞这么大的研究，肯定跟雾河的事有关，跟徐磊有关，我得查清楚。”
挂了电话，顾晓棠把U盘放进围巾内侧的口袋，裹紧外套往酒店走。秋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却没觉得冷——怀里的U盘贴着胸口，像揣着个小太阳，心里的劲儿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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