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1月5日 京市·NBSRT临时生物实验室（柏雪监测段）
实验室的空调风有点硬，吹得实验台边角的便签纸沙沙响，18度的室温，冷得像雾河深秋没供暖的早晨。苏芮蹲在冷链箱前，指尖反复蹭着标签边角的胶带——“柏雪-青鳞毒样本-10.28”，上次搬运时标签掀了角，她用透明胶补了两次，现在胶面都泛白了。箱门“嗤”地弹开，白色冷气裹着液氮味涌出来，她小心捏起样本管，管里淡蓝色液体还结着细冰晶，上周检测明明说活性稳定，怎么才七天就出了岔子？
“苏芮姐……”门口的敲门声轻得像羽毛，柏雪抱着粉色布娃娃站在那儿，娃娃右耳朵缺角处露着棉絮，是雾河地下车库逃出来时被钢筋勾的。女孩穿件淡紫色外套，领口拉得快遮住下巴，露出的手腕上，皮肤蒙着层淡青色，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
苏芮手忙脚乱把样本管塞回冷链箱，起身时胳膊肘碰倒了试剂瓶，“当啷”一声，瓶底在实验台上磕出轻响，生理盐水晃出小水花。“快进来，外面风大。”她走过去帮柏雪脱外套，手指碰到女孩肩膀，凉得像摸了块冰，“顾晓棠姐送你过来的？路上堵不堵？”
柏雪点点头，把布娃娃抱在怀里，指尖抠着娃娃的破耳朵：“不堵，晓棠姐说下周要去巴黎，今天特意绕路送我。”她的目光黏在实验台的检测仪上，屏幕亮着淡蓝光，“青鳞毒活性检测”几个字刺得她声音发颤，“是不是……我的毒又不好了？”
苏芮的心猛地揪紧。10月1日雾河地下车库的画面突然冒出来——安楠引爆炸弹前，把柏雪往她怀里推，手心的温度还留在女孩胳膊上，说“保护好小雪，她的血能救很多人”。那时候柏雪脸上沾着灰，却死死攥着抗体U盘，现在这孩子才12岁，却要天天担心自己变成怪物，连笑都带着点怯生生的。
“先做检测，结果出来才知道。”苏芮拉过塑料椅，让柏雪坐下，从抽屉摸出采血针和试管——管壁印着“EDTA抗凝”，是上周特意给柏雪留的细针头。“就疼一下，忍忍就好。”
柏雪乖乖伸出左手，小臂上还留着上次的针孔，淡粉色小点点没消。她闭上眼睛，却没像上次那样往回缩，只是把布娃娃抱得更紧，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苏芮姐，我昨天晚上……胳膊上长鳞片了，像爸爸最后变的那样，青黑色的，硬邦邦的。”
苏芮的指尖顿了顿，采血针差点歪了。柏伟明变异成“青鳞-4形态”的样子突然撞进脑子里——全身裹着青黑鳞片，指甲尖像钩子，眼睛泛着绿光，最后被实验室塌下来的钢筋埋了。她深吸口气，尽量让语气软下来：“看清楚了吗？鳞片是什么颜色？多久消的？”
“是淡青色的，比爸爸的浅。”柏雪睁开眼，盯着自己的胳膊，好像还能看见鳞片的印子，“我用温水擦了半天，过了半小时才没的。晓棠姐不让我告诉别人，说怕你们把我关起来……”
“不会的，绝对不会。”苏芮按住她的胳膊，采血针刺进血管时，柏雪瑟缩了一下，却没吭声。“NBSRT是保护你的，不是关你。我们就是想看看青鳞毒的情况，找到控制它的办法，不会让你变成爸爸那样的。”
试管里的血慢慢积起来，淡红色液体里，飘着根极细的青线——那是青鳞毒的活性成分，正常该是透明的，现在却显了形。苏芮把试管放进离心机，机器“嗡嗡”转起来时，她走到窗边掏手机，给顾炎发消息：“柏雪青鳞毒活性异常，血液里能看见青丝，建议升观察等级。”
顾炎的回复来得快，末尾还带了个感叹号：“己让江薇调防护方案，样本优先检测！务必稳住柏雪，别让她有心理负担！”
苏芮收起手机，转身看见柏雪正盯着实验台的照片——那是雾河医院撤离时拍的，程野举着火把，徐磊背着受伤的老奶奶，柏雪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U盘，脸上带着点怯意，却笑得亮堂堂的。照片边缘磨得发白，是柏雪这阵子总揣在口袋里的缘故。
“想妈妈了？”苏芮拿起照片，指腹蹭过照片里安楠的脸。
柏雪的眼泪“吧嗒”砸在布娃娃的棉絮上，洇出小湿痕：“妈妈说，等病毒结束了，就带我去成都看大熊猫。她说爸爸研究青鳞毒，是想让我不怕幽纹蜱，不是想害别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哽咽得说不出话，“可爸爸变成了怪物，妈妈也死了，是不是我也会变成怪物，然后……然后没人要我了？”
苏芮蹲下来，平视着柏雪，把她怀里的布娃娃扶好：“你妈妈把你护得那么紧，就是不想让你受怕；你爸爸研究青鳞毒，本来是想让你安全，只是后来没控制住——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体内的青鳞毒，还有抗体，这是你保护自己的力量，不是怪物的标记，知道吗？”
离心机“咔嗒”停了，苏芮捏起试管，血液己经分层，上层血清泛着淡青色，像蒙了层薄雾。她用移液管吸了点血清，滴进检测板，反应孔很快变成深绿色——青鳞毒活性65%，比上周高了15%，超了正常范围20个点。
“苏芮姐，结果……不好对不对？”柏雪的手指攥着布娃娃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苏芮把检测板塞进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跳出来时，她深吸了口气：“活性是比上次高，但还在可控范围。我们给你加点头孢他啶，调整下抑制剂剂量，下周再测就好了。”她顿了顿，想起顾炎的消息，赶紧补充，“对了，顾队说下周带你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就当放松，不影响检测的。”
柏雪的眼睛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指尖抠着椅子扶手：“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还要忙赤焰藤的事……”
“不麻烦，我们也需要放松啊。”苏芮笑了，把打印好的报告递过去，上面“青鳞毒活性：65%（正常≤45%），建议二级观察”的字，她特意用黑笔标了重点，“这份报告给江薇姐，她会安排人跟你对接，不舒服就打电话，24小时都有人接。”
柏雪接过报告，指尖划过“二级观察”，小声问：“是不是比之前严了？”
“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苏芮从抽屉拿抑制剂说明书，用彩笔圈出“早晚各一粒，饭后吃”，还在“忌与牛奶同服”下面画了波浪线，“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跟我说，能满足的肯定满足你。”
柏雪点点头，把说明书塞进外套口袋，抱着布娃娃的手松了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那……去看大熊猫的时候，能叫上晓棠姐吗？她上次说巴黎有好多博物馆，等她回来，我想让她讲蒙娜丽莎的故事。”
“没问题，我现在就跟晓棠姐说。”苏芮揉了揉她的头发，软乎乎的，带着草莓洗发水的香味，跟雾河的硝烟味一点都不一样，“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去，顾晓棠姐该等急了。”
两人走出实验室，走廊灯亮着暖黄色，江薇站在电梯口，手里攥着件深灰色外套——是她自己穿的，还带着体温。“外面降温了，给小雪披上。”她把外套裹在柏雪身上，平时冷硬的眼神软了些，“下周去动物园，我陪你们一起去，正好看看能不能找青鳞毒的新线索。”
柏雪把脸埋在外套领子里，小声说“谢谢江薇姐”，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却有了暖意。电梯门打开时，她回头挥挥手：“苏芮姐，下周见，我肯定按时吃药！”
电梯门关上，江薇把刚打印的样本报告递给苏芮，纸边还带着打印机的温度：“活性涨得太快，会不会跟赤焰藤毒有关？严敬之视频里提过赤焰藤，说不定两种病毒是同源的。”
“我己经把样本送基因测序了，明天出结果。”苏芮捏着检测板，板上深绿色痕迹还没消，“要是真有关联，南极基地就更危险了，得让顾晓棠姐在巴黎小心点，别硬闯。”
江薇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开远，车尾灯在夜色里缩成两个小红点：“己经跟她发消息了，让她优先查赤焰藤和青鳞毒的关联，安全第一。柏雪这边得加派人手，她的抗体是关键，绝不能出岔子。”
苏芮把柏雪的报告放进蓝色档案袋，袋上写着“柏雪-青鳞毒监测档案-No.001”，她用彩笔在角落画了只圆滚滚的熊猫，耳朵画得有点歪，像柏雪昨天在草稿纸上画的那样——那是女孩的盼头，也是她们现在要守住的光。
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冷链箱压缩机“嗡嗡”响，检测板上的绿痕像个提醒：青鳞毒的异常只是开始，赤焰藤、南极基地、黑鸦的阴谋还在后面。但苏芮看着档案袋上的熊猫，心里却定了些——只要柏雪还能期待看大熊猫，还能笑着问“蒙娜丽莎有没有布娃娃”，她们就有理由接着战斗，首到把所有病毒都挡在普通人的生活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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