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客流高峰时段，李娟整理货架的手都在发抖。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又来了，正倚在休闲食品区冲她吹口哨。
“小妹，薯片买二送一是不是真的啊？”张强故意蹭到李娟身边，手指“不经意”划过她手背。
李娟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货箱哐当砸在地上。张强嬉笑着弯腰帮她捡，脖颈几乎贴到她胸口：“吓着你了？哥哥请你喝奶茶赔罪......”
“张先生需要试吃品吗？”刘燕突然出现在通道尽头，推车上的促销试饮杯撞得叮当响。她快步插进两人之间，举着酸奶杯笑盈盈递过去：“新到的芒果味，会员尝鲜价只要九块九。”
张强皱眉避开试饮杯：“我跟小李说话呢......”
“李娟快去冷库清点库存。”刘燕侧身挡住他视线，声音依然带笑却不容置疑，“张先生要是对薯片活动有疑问，我让防损员调监控看看？上周好像也有顾客反映价签问题呢。”
张强脸色骤变，悻悻抓起两包薯片：“算了，赶时间！”
收银台排起长队时，李娟悄悄拉住刘燕袖口：“燕姐，他会不会报复啊？上次王姐就是被他闹得辞职......”
刘燕将找零递给顾客，转头打开手机相册。十几张抓拍照片里，张强在不同超市对女员工动手动脚的画面清晰可见。
“防损部早盯上他了。下次再来首接按呼叫铃，三秒内保安就到。”她勾住李娟颤抖的手指，“记住，害怕不会让坏人收敛，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新人王萌就是这时候怯生生出现的。店长推着满脸青春痘的女孩过来时，收银台正卡死一台扫码器。
“刘燕带带小王，教教基础流程。”店长急匆匆交代完就去处理投诉。
刘燕看着都快哭出来的小姑娘，递过自己的保温杯：“先喝口水。记住三条：机器卡顿按F3，顾客抱怨点头笑，遇上醉鬼喊保安。”
她抽出夹在工牌后的便签纸。密密麻麻的笔记里画着流程图：扫码枪失灵要检查USB接口，退换货需要课长授权码，甚至标注了常客里哪些人爱用硬币付款。
“这......这都是你整理的？”王萌捧着便签如获至宝。
刘燕正帮老太太装袋：“干久了都有小窍门。比如赵阿姨的轮椅要斜着过闸机，小孙同学买文具永远要单独打票——”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醉酒顾客抡着酒瓶砸向收银台：“凭什么不卖我酒！看不起人是不是！”
王萌吓得缩到柜台下。刘燕却按下呼叫铃，顺手将试吃的薄荷糖推过去：“大哥消消气，法律规定的真不能卖您。要不您试试这个？提神醒脑还免费。”
保安赶来时，醉汉正嚼着薄荷糖嘟囔：“还是小妹你会来事......”
当晚盘点时，王萌亦步亦趋跟着刘燕：“燕姐，今天要不是你......”
“明天你站三号台。”刘燕突然说，“那台扫码器最新，旁边就是服务铃。”
女孩脸都白了：“我、我还不行的......”
刘燕将便签纸塞进她手心：“哪有什么行不行。我第一次上班收到假币，哭得比你现在还惨。”
一周后店长巡查时，发现王萌正在教其他实习生分辨假钞。小姑娘举着验钞机说得头头是道，连隔壁柜组长都凑过来听。
“你从哪学的这些？”店长惊讶地问。
王萌指向正在卸货的刘燕：“燕姐连不同年份硬币的重量差都教我认了！”
促销海报贴满玻璃墙时，店长将刘燕叫到办公室。区域经理的邮件亮在屏幕上：“......刘燕同志的理货方案将在全省推广。经研究决定，晋升其为储备店长，下月起参与区域轮岗培训。”
窗外暮色西合，货架间的灯光次第亮起。刘燕抚过新工牌上“储备店长”的凸印，忽然想起多年前有人嘲笑她：“超市小妹能有什么出息？”
清点零钱箱的哗啦声格外清脆。她将硬币按年份分类码齐，仿佛摆弄的不是货币，而是自己重新拼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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