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安装工程公司的季度总结会现场，蓝色幕布上的投影还停留在城东工地的竣工画面上。总经理握着话筒的手因激动微微发抖：“十五天提前竣工，零安全事故，业主满意度百分百——陈强项目组给公司挣足了面子！”
掌声如潮水般漫过会场时，财务总监捧着红封上台，厚度惊人的奖金信封被塞进陈强怀里。镁光灯闪过他怔忡的面容，指尖捏着信封边缘泛起白痕。
周伟在后排使劲吹口哨，被妻子赵红拧了下胳膊也不消停，反倒扯着嗓子喊：“强子请客！海鲜酒楼走起！”
陈强被同事们抛向空中的瞬间，恍惚看见去年蹲在法院门口撕调解书的自己。那时裤袋里只有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而今两万元奖金沉甸甸地贴着心口，烫得他眼眶发酸。
“傻乐什么呢？”周伟勾着他脖子往食堂拽，“财务说奖金走特殊通道，明天就能到账。”
食堂阿姨特意给功臣加了红烧排骨，酱汁浇得格外豪迈。陈强扒拉着米饭突然抬头：“你上次说小萌她们行政部最近在搞团建？”
“可不是，小姑娘为订餐厅愁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周伟突然噤声，眼睁睁看着陈强抽出崭新钞票拍在桌上，“帮我把这个塞她团建经费里，别说是我给的。”
周伟捏着钞票嗤笑：“两千块够她们吃满汉全席了！首接给小李助理能怎么着？”
“她总嫌我乱花钱。”陈强耳根微红，筷子尖戳着排骨，“就说...就说公司发的项目组成就奖。”
夕阳西斜时，陈强站在惠民超市对面的梧桐树下。玻璃幕墙里穿职业装的刘燕正在鲜食区巡查，胸前“副店长”工牌反射着流光。她俯身检查冷链标签时，马尾辫扫过肩头，露出截白皙后颈。
陈强下意识退进树影里。离婚后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她，才发现那身灰蓝工服被她改出了腰线，别在领口的麦穗形胸针还是当年他跑遍夜市淘来的生日礼。
“陈经理？”
清甜声线惊散回忆。李小萌抱着文件袋站在三步外，鼻尖冻得泛红：“您怎么在这？”
他慌忙举起手里的购物袋：“买...买螺丝刀。你家附近五金店都关门了。”
小姑娘眼睛弯成月牙：“前面巷口老孙家开到晚上十点呢！”忽然踮脚望见超市里的人影，声音轻下来，“您是来看...”
“走了。”陈强拽着她衣袖转身，奖金信封从袋口滑落也浑然不觉。小萌弯腰拾起时，正看见刘燕走出超市大门，胸前新增的“总部特聘讲师”徽章灼灼如星。
当晚的合租屋里飘着排骨汤香气。小萌把烫好的衬衫挂进衣柜时，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厚信封。
“这什么？”陈强端着汤碗愣住。
“您掉的东西呀。”小姑娘把信封推过餐桌，睫毛低垂，“周哥都跟我说了...团建经费的事。”
汤勺磕在碗沿发出脆响。他看着她用红绳将钞票捆扎整齐，忽然按住她手腕：“留着添家具。”
“可是...”
“新房客厅不是要装投影仪？”他舀了勺吹凉的汤递过去，“你选型号，我出钱。”
白雾氤氲中，小萌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我算过的，首付还差七万八。您奖金两万，我存了一万三，下季度...”
话没说完就被塞进张银行卡。黑色磁条擦过掌心时，他声音闷在汤碗里：“以后家当你管。”
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捏着卡像捏着烙铁，跳起来翻出记账本：“那要立规矩！每月工资上交百分之七十，零用钱按绩效发...”
窗外飘起细雪时，两人头碰头趴在茶几上写《家规十条》。陈强偷偷划掉“戒烟罚款五百元”，笔尖却被小姑娘按住。暖光灯描摹她绷紧的唇角，他忽然笑出声：“管得真严。”
“第二条更重要！”她指着潦草字迹念，“所有开支双人签字生效——包括您买螺丝刀！”
他抢过本子添上补充条款：“但给李小萌买糖炒栗子不用审批。”钢笔水晕染开字迹时，两个脑袋越凑越近，最终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散。
来电显示闪烁着“惠民超市总经办”。小萌乖觉地抱着账本躲进厨房，却听见陈强对着电话应声：“张总放心，明天我让助理送全部施工资料过去。”
电话那头笑声洪亮：“刘店长力荐你们的精细化管理制度，非要我们取经呢！”
暖气片咕咚作响，陈强望着厨房玻璃上映出的娇小身影，忽然提高声调：“我们李助理整理了更详细的版本，明天让她带过去。”
电话挂断时，小萌举着锅铲探出头：“我又不懂工程...”
“他们想学的是你做的物资调度表。”他把她捞到身边坐下，手机屏亮起邮件界面，“刘燕把你这套用在超市库存管理上，每月省了三万损耗。”
投影仪在墙面投出数据图表，蓝色折线从三个月前陡然跳水。小萌怔怔看着备注栏里“鸣谢城建安装李助理”的字样，锅铲哐当掉在地砖上。
与此同时的超市办公室里，刘燕正将最后一份报表塞进档案盒。塑封封面印着《高效库存管理手册》，扉页烫金字体标着“编撰人：刘燕”。
“总部来了二十多人听课呢！”店长帮着清点礼品袋，每个都装着定制U盘和手册，“王总监特意问你要不要调去运营部。”
刘燕将徽章别正，镜面倒影里掠过货架间隙——穿玩偶服的员工正根据手机提示调整商品位置，智能排班表在电子屏实时更新。
“还是基层踏实。”她笑着递过平板，“这是新做的促销模拟数据...”
话音被掌声打断。总部考察团簇拥着白发老者进来，区域总裁亲手将晶石奖杯放在她桌上：“三个分店试用你的系统，滞销品率下降百分之三十！”
闪光灯亮起时，店长突然插话：“刘店长把奖金全添进员工福利基金了。”
人群爆发出更大声的赞叹。刘燕低头调整耳麦，忽然瞥见窗外熟悉的身影——陈强正给身边姑娘系围巾，雪花落满两人交握的手。
她转身按下遥控器，投影幕布落下覆盖窗景：“请看第西季度数据同比分析...”
汇报结束时暮色己深。员工捧着蛋糕涌进来，奶油裱花歪歪扭扭拼出“燕姐威武”。刘燕切蛋糕的手突然停顿，最外层巧克力牌刻着小字：谢谢您引进的调度系统，仓库组全体腰肌劳损康复。
“原来好制度真能治职业病。”她笑着分完蛋糕，点开手机里刚收到的照片。周伟发来的画面里，陈强和小萌正在新房毛坯房里放气球，墙上投影仪映出《家规十条》的放大版。
她将照片存进“行业案例”文件夹，备注名改为“双人签字制应用实例”。窗外飘进的雪花融在屏幕上，恰似某个冬日掉在离婚协议上的泪痕。
霓虹次第亮起，城市两端有人清点着爱的积蓄，有人丈量着事业的高度。记账本翻页声与键盘敲击声在雪夜里交织，如同未来拔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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