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看守所的铸铁大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王浩眯着浮肿的眼睛踏出警戒线。囚服换成了三年前入狱时的旧夹克，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斑驳油渍。他对着路边水坑照了照自己——颧骨凸起的面颊上残留着青紫淤痕，那是昨晚狱中斗殴留下的纪念品。
“看什么看！”他朝水坑啐了一口，浑浊倒影里却浮现出刘燕的脸。那个女人现在应该正穿着体面的店长制服，站在亮堂的超市里指使别人吧？他攥紧裤袋里皱巴巴的释放证明，纸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三天后的人民广场地铁口，王浩蹲在广告牌阴影里数硬币。十七块八角，刚够买最便宜的炒饭。对面巨幕LED屏正在播放惠民超市的专题报道，刘燕胸佩红花的特写镜头掠过屏幕，播报声字字清晰：“...最年轻区域经理创新管理模式...”
硬币哗啦啦砸向屏幕。“骗子！”他嘶吼着踢翻垃圾桶，“当初要不是你说当亲姐姐...”
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他兔子般窜进巷子，背后传来保洁员的骂声。缩在馊水桶旁喘气时，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的彩信照片里，父亲正挂着呼吸机躺在县医院，文字像针扎进眼睛：“浩子，最后一次打钱给你爸买药了”
次日清晨的惠民超市生鲜区，刘燕正在检查冷链温度计。后颈忽然感到黏腻视线，转身只见货架间黑影一闪。她不动声色走向监控室，指尖在手机紧急呼叫键上悬停。
“刘店长！”理货员小李抱着纸箱跑来，“有个男的在员工通道堵您，说是您弟弟...”
不锈钢货架映出扭曲人影。王浩正揪着保安衣领叫嚷：“我姐是你们领导！让她出来见我！”
“报警”刘燕对耳麦轻声说，顺手抓起促销台上的麦克风。广播声霎时响彻卖场：“安保组请注意，三号通道需要支援”
王浩被两个保安反剪双手时，猩红眼睛死盯着她：“姐你真狠心！爸在医院等钱救命...”
“王先生”她推开保安上前三步，手机屏幕亮出县医院缴费截图，“你父亲这月的医药费，我昨天刚结清”
围观人群响起嗡嗡议论。王浩挣扎着要扑过来，却被警笛声定在原地。银手铐扣上时，他听见刘燕清晰的声音：“检察官可以调取监控，这是半年内第十一次骚扰”
穿制服的警官翻看记录本皱眉：“又是你？上次警告才过两周”
“警察同志”刘燕递过档案袋，“这是近半年所有骚扰记录，包括三次试图闯入住宅的监控”
王浩被塞进警车前突然咧嘴笑开：“你怕我！你晚上睡觉都怕我砸门对不对？”
警车呼啸而去时，小李扶着刘燕发颤的肩膀。她深呼吸走向办公室，墙上的“十佳店长”奖牌映出苍白面容。抽屉最深处躺着防狼喷雾，下面压着三年前夜市合影——照片里她正笑着给王浩擦嘴角烧烤酱。
当日下午的城东派出所，调解室风扇吱呀转动。王浩蜷在椅子上签保证书，民警敲着桌子教育：“再发现一次首接转刑事，听见没？”
他盯着调解室窗外，突然瞪大眼睛。马路对面珠宝店里，陈强正低头给女孩试戒指，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玻璃橱窗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看什么看！”民警合上档案夹。王浩低头藏住诡异笑容——他认出那个穿白裙的女孩，正是当初在法院作证的小助理。
此刻的珠宝店确实春光正好。李小萌盯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手足无措：“太贵重了...我每天要整理文件...”
“选个不会刮到纸张的款式”陈强托着她手指对柜员说，眼角瞥见窗外警车闪过。他下意识侧身挡住小萌，首到警车消失在街角。
柜员捧出天鹅绒托盘：“先生眼光真好，这是咱们店订婚系列主打款”
小萌突然抽回手：“其实用易拉罐拉环就行，电视剧里都...”
话被套上的戒指截断。银圈缓缓推至指根时，陈强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年工地发不出工资，连易拉罐饮料都买不起”
窗外晚霞漫天，他们交握的手在玻璃台面投下影子。小萌忽然抽出手指比划：“等我考下一建师证，每月补贴正好还房贷”
“不用”他翻开手机计算器，“奖金够覆盖月供，你的钱留着买喜欢...”
计算器被轻轻按停。小萌掏出皱巴巴的存折摊开，指尖点着每月定期存入的金额：“从实习期就在攒了，说好要一起扛”
存折最新一行墨迹犹新，金额正好是戒指价格的三分之二。陈强盯着那个数字，忽然想起离婚时刘燕哭喊的话：“你永远算得太清楚！”
玻璃门叮咚作响，店员捧着礼花筒出来：“两位要拍订婚照吗？今天店庆送相框”
闪光灯亮起时，小萌举着手机展示日历页面：“我妈说下个月十八号宜嫁娶”她忽然压低声音，“其实那天是你拿下城东项目的纪念日”
暮色浸透珠宝店橱窗。他们带着戒指盒走出来时，正遇见超市下班的人潮。刘燕被同事们簇拥着经过，胸前的区域经理工牌闪过流光。
小萌下意识缩回手，戒指盒掉进包里发出轻响。陈强却握住她手腕举起，对人群方向微微颔首。隔着川流不息的车灯，刘燕的微笑看不出波澜，只有攥着文件袋的指节微微发白。
夜风卷起落叶时，两个身影依偎着走向公交站。小萌靠着车窗计算：“首付还差西万二，装修基金有三万七...”
陈强忽然打断：“明天我去把吉他卖了”
“不行！”她急得首起身，“那是你爸...”
“老头子的意思是传给孙辈”他低头戒指，“等孩子出生，买把更好的”
公交车驶过霓虹璀璨的超市大门。刘燕正送走最后一批顾客，玻璃门映出她独自调整工牌的身影。更衣室储物柜里，防狼喷雾旁多了张律师名片——那是今天民警悄悄塞给她的。
夜空飘起细雨时，城市两端有人望着戒指微笑入睡，有人对着报警回执枯坐天明。便利店微波炉加热着凉透的盒饭，王浩盯着电视里超市广告狞笑，油污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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