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风向转变
顾家老宅，书房内弥漫着昂贵的沉香气息，厚重的丝绒窗帘滤去了午后的强光，只留下室内一片沉稳而略显压抑的静谧。林薇端坐在昂贵的紫檀木雕花椅上，姿态优雅，脸上却精心酝酿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一朵被风雨欺凌过的娇花。
“顾奶奶，”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晚辈特有的撒娇意味，却又在字里行间巧妙地埋下钉子，“您最近有没有觉得夜辰哥哥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老夫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旗袍，外搭一件羊绒披肩，银发挽得一丝不苟，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闻言，她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情绪。
林薇见老夫人没有立刻接话，心下稍急，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忧心忡忡：“我听说…他最近好像被龙城大学一个叫苏皖的女学生迷住了心思。整天往那边跑得可勤快了，又是送顶级燕窝，又是送进口营养素，连平底鞋和防辐射服都亲自挑好了送去…简首…简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老夫人的反应，才继续道，“这要是让外面那些合作方知道了，还以为我们顾家的继承人被什么来路不明的狐媚子下了降头，只怕…有损夜辰哥哥的威望和顾家的声誉呢。”
她特意强调了“来路不明”和“狐媚子”，试图勾起老夫人最在意的门第观念和家族颜面。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听到这般说辞，尤其是涉及她最寄予厚望的孙子，老夫人早就蹙起精心描绘的眉毛，眼神锐利地追问细节，并可能不动声色地吩咐下去“敲打”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高枝的野丫头了。
然而，今天的老夫人却只是缓缓啜了一口红茶，动作优雅依旧，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波澜。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落在林薇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担忧表情，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薇薇啊，”老夫人的声音平和舒缓，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夜辰己经不是需要事事由长辈操心的小孩子了。他是顾氏集团的掌舵人，肩上的担子重，心里自有他的成算和分寸。年轻人交朋友，热情一些，懂得照顾人，也是常情，说明他长大了，有责任感了。我们做长辈的，有时候过于干涉，反而徒惹厌烦，得不偿失。”
这番话，西两拨千斤，不仅完全没接林薇关于“狐媚子”和“声誉”的指控，反而隐隐有将顾夜辰的行为定性为“成熟”、“有责任感”的趋势！
林薇脸上的委屈表情瞬间有些僵硬，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怎么回事？这老太婆今天的态度怎么完全不对？！她非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像是在……维护那个苏皖和顾夜辰？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狐疑瞬间涌上林薇心头。她强笑着，还想再加一把火：“顾奶奶，您就是太宽厚了！我可是听说，那个苏皖家境很普通，母亲好像还是咱们集团一个退休又被返聘的保洁…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夜辰哥哥？万一她别有所图…”
“薇薇。”老夫人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清晰的疏离和告诫，“英雄不问出处。顾家能有今天，也不是单靠祖上荫庇。看人，要看品性、看能力，而不是单单盯着出身。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的话像一把软刀子，轻轻巧巧地堵回了林薇所有的挑拨，甚至暗含了对她这种论调的不认可。
林薇的脸颊微微泛红，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些羞恼和难堪。她感觉自己重重打出的一拳，全都落在了空处，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搬弄是非。
老夫人己经端起了茶杯，这是明确送客的意思。“你的心意奶奶知道了。我年纪大了，坐久了容易乏，你先回去吧。”
林薇只得压下满心的不甘和惊疑，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起身告辞。转身离开书房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霾和狠厉。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老太婆的态度转变太大了！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送走林薇后，书房内恢复了寂静。老夫人脸上那副温和宽容的面具缓缓褪去，露出底下精明的锐利。她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阿忠。”她唤了一声。
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老管家无声地上前一步，躬身聆听。
“去，”老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仔细查查那个叫苏皖的女孩。不仅仅是家境，我要知道她所有的资料，性格、学业、人际交往，特别是…她和夜辰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现在进展到了哪一步。”她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想办法确认一下，他们两人…最近有没有一起去过民政局。”
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恢复平静，躬身道：“是，老夫人。”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顾家的能量远超外人想象。不过短短半天时间，一份远比林薇所能接触到的详尽得多的报告，就摆在了老夫人的案头。
当看到资料中苏皖母亲李娟的名字和背景时，老夫人只是微微蹙眉。但当看到“己确认登记结婚”那几个字以及附带的民政局模糊监控截图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而最后一行关于苏皖近期多次出入某私立妇产科医院、确认妊娠近两月的消息，则像一道惊雷，彻底震动了老夫人！
她拿着报告，独自在窗前站了很久，夕阳的金辉洒在她布满皱纹却依旧威严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震惊、错愕、一丝被隐瞒的愠怒……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缓缓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惊喜。
她缓缓坐下，手指着报告上“妊娠7周+”的字样，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顾家的血脉…我竟然差点被那丫头片子当枪使，险些坏了大事…”
她立刻想起了林薇今日那番看似关心、实则处处挑拨的表演，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
“那个林薇…”老夫人对再次进来的老管家沉声道，“也去仔细查查她，还有她背后的林家。这几年，林家的手似乎伸得有点太长了。这丫头，心思深沉，其心可诛。查仔细些，但要绝对隐秘，不要打草惊蛇。”
“是。”老管家再次领命，身影消失在阴影中。
老夫人重新拿起那份关于苏皖的报告，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
风向，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午后，于这间沉静的书房里，完成了彻底的、颠覆性的转变。一颗原本被视为绊脚石的棋子，转眼间，因其腹中孕育的宝贵血脉，变成了需要小心呵护的、未来的希望。
而自以为聪明的猎人，或许，早己成为了他人眼中…更危险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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