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州市扫黄办的铁门推开时，郑跃强正把熨得笔挺的制服领口往下扯了扯。
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旧文件混合的味道，他手里攥着任命书，封皮上“副主任”三个字烫得人手心发紧——这是他从妻子意外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后，拿到的第一份实打实的“分量”。
办公室比他想象中小，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旧木桌，桌角堆着半人高的举报信。
老主任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指节敲了敲最底下那叠文件：“跃强，你来得正好，城南批发市场那事，盯了半个月了，今天该收网。”
郑跃强一边点头，一边将目光落在文件“涉嫌非法出版物窝点”的字样上。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在派出所处理小混混的日子，那股子憋在心里的劲，终于有了地方可使了。
收网行动定在凌晨三点。
郑跃强带着二十多个队员，开着警车绕到批发市场后门，潮湿的巷子里飘着烂水果的味道，他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分散开来，用撬棍撬开卷帘门的瞬间，里面的灯突然亮了——十几个货架上摆满了封面露骨的书刊和光盘，塑料膜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不许动！”郑跃强的吼声压过了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正往麻袋里装货的汉子愣在原地，其中一个想从后门跑，被他一把按在墙上，手腕铐上时还在挣扎：“凭啥抓俺？俺这就是普通杂志！”
郑跃强从货架上抽下一本，封面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他把书摔在对方脸上：“普通杂志？你看看这写的啥！”
那天的行动查抄了整整三卡车货，送到扫黄办仓库清点时，队员们数得手都软了——光是露骨书刊就有二十多万册，光盘十几万张，连仓库的铁门都快关不上。
市领导来视察时，站在堆积如山的“黄货”前，拍着郑跃强的肩膀说：“小郑，干得好！这要是流到市面上，得害多少人！”
表彰大会开在市政府礼堂，郑跃强穿着新做的制服，站在台上接过锦旗时，台下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他瞥见第一排坐着广播影视局长齐尚品，对方冲他举了举杯，嘴角的笑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散会后，齐尚品主动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郑主任，今天这场面，够气派啊。”
郑跃强接过烟，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烟雾里，齐尚品的声音又响起来：“以后有需要广电局配合的，尽管找我。”
从那以后，郑跃强的名字在新州市的官场渐渐有了分量。
他又组织了几次针对网吧和印刷厂的行动，每次都搞得声势浩大，查抄的货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广。
公安副局长黎明兴是在一次联合行动里熟络起来的，两人在酒桌上喝到兴头，黎明兴拍着他的背说：“跃强，你这性子我喜欢，不磨叽，敢干事！”
郑跃强笑着敬酒，酒杯碰到一起时，他看见黎明兴眼里的光，和齐尚品当初的眼神有点像——那是一种“自己人”的信号。
扫黄办的仓库成了郑跃强的“秘密基地”。
每次查抄完，他都会趁着清点的功夫，挑些封面精致的光盘和书刊，用黑色文件袋裹严实，锁在自己办公室的铁皮柜里。
有次齐尚品来办公室谈事，目光扫过铁皮柜，笑着说：“郑主任，听说你这儿藏了不少‘好东西’？”
郑跃强心里一紧，刚想解释，齐尚品却摆了摆手：“都是男人，我懂。”
临走时，郑跃强从柜里拿出两袋“黄货”，塞进齐尚品的公文包，对方捏了捏文件袋，嘴角的笑更深了。
往后的日子，送“黄货”成了郑跃强打通关系的手段。他摸清了几个领导的喜好，有的喜欢看国外的光盘，有的偏爱带插画的书刊，每次都挑最合心意的，用“汇报文件”的名义送过去。
那些领导收的时候从不明说，只是下次开会时，会特意跟他多说几句话，或是把重要的任务交给扫黄办——郑跃强心里清楚，这铁皮柜里的“黄货”，比任何客套话都管用。
媒体记者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每次行动，报社和电视台的人都跟着，摄影摄像镜头总是往郑跃强的身上凑。
他学着在镜头前说话，语气严肃又不失分寸，报纸上登出他的照片时，他会剪下来，夹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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