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绪来醉春风的次数愈发频繁,几乎夜夜包场,黄金如流水,只为独占章台柳的琴音与容颜。
雅间内终日弥漫着酒气。
盛绪常常一言不发,只沉默地饮酒,目光却黏在安南脸上,仿佛要从她精心描画的妆容下,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柳姑娘,再弹一曲《长相思》。”他的声音因醉酒而沙哑,眼神却亮得骇人。
安南顺从地拨动琴弦,在脸上绽放出最柔媚的笑,她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谁,这认知让她既恶心又痛快。
恶心的是他的虚伪,痛快的是他显然备受煎熬。
这一夜,盛绪醉得尤其厉害。
或许是边关又传来了战报,或许是朝堂上又有人提及选秀,总之他带来的酒壶空了一壶又一壶。
安南照例弹完曲子,正要起身斟酒,却突然被他攥住了手腕。
“南儿...”他眼底醉意朦胧,“你真的...不是我的南儿吗?”
安南顺势柔若无骨地偎进他怀里,声音甜得发腻:“公子又说醉话了,奴家是柳儿啊...”
盛绪的身体僵硬如铁,手臂却不受控制地环住她,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呼吸灼热:“可是你的眼睛...你的气息...”
安南心中冷笑:气息?她每日用最浓烈的茉莉香粉,就是为掩盖原本的体香。
但她嘴上却越发温柔:“公子定是思念至极,才会看谁都像故人...”她故意用指尖轻抚他后背,感受他瞬间的紧绷,“若奴家能让公子暂解相思之苦,也是奴家的福分...”
盛绪似乎被这话刺醒了几分。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不恨我吗?”
安南故作讶异:“恨公子?公子待奴家这般好,奴家感激还来不及...”
“若我...”盛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若我曾做过伤害你的事呢?”
安南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冰冷的恨意,再抬眼时己是盈盈泪光:“那定是公子有苦衷,若是真心悔过,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像是在说她自己,又像是在替“那位故人”回答。
盛绪果然怔住了,酒精让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安南看准时机,决定再添一把火。她缓缓凑近:“公子若是难受,不如让奴家...”
她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眼中带着刻意模仿的风尘诱惑。
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盛绪瞪大了眼睛。
不对,这不是安南,绝不可能是安南。
真正的安南,若知道他是灭国的仇人,只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么可能主动献吻?怎么可能说出“原谅”?
她骨子里的骄傲与倔强,绝不允许她这般委曲求全。
“滚开!”盛绪推开她,踉跄着撞上琴架,琵琶应声落地,发出刺耳的铮鸣。
盛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酒醒了大半。
他看着跌坐在地、衣衫微乱、眼中含泪的女子,心底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你不是她,永远不可能是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留下安南独自坐在冰冷的地上。
门外传来老鸨惊慌的声音:“柳姑娘,这是怎么了?公子怎么...”
安南缓缓站起身,抚平衣襟,擦去眼角挤出的泪滴,脸上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冰冷的讥讽。
“无妨。”她淡淡道,“备水,我要沐浴。”
热水中,她用力搓洗着被盛绪碰过的地方,首到皮肤泛红。
很好,他越是清醒地认识到“章台柳”不是安南,就越会因捉摸不透无法确认而沉迷于这个替身,而她要的,就是这份沉迷。
只是,当他推开她的那一刻,她心底为何会有一丝莫名的抽痛?
安南将整个人沉入水中,首到窒息感淹没那不该有的情绪。
而摔门而出的盛绪,在冷风中策马狂奔,首到郊外才勒住缰绳。
“安南...安南...”他跪倒在地,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我竟然...竟然差点把别人当成你...”
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感到无比羞愧。
他的安南,是不会向仇人低头的高贵公主,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找一个风尘女子做替身?
可是,可是那双眼睛,实在太像了。
像到他明知是假,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去看,去听,去重温失去的痛苦。
那一夜之后,盛绪再也没有去过醉春风。
但他却派人送去了足以赎身十次的金银珠宝,只有一个要求:不许章台柳再接其他客人。
他需要知道,那个像她的女子,还在那里,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而安南,在收到那些珠宝时,只是冷冷一笑,看啊,盛绪,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虚伪又自私。
但她照单全收,这些钱,会成为她复仇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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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农历七月初三。
琉宫陷落,安南“死祭”。
东宫整日笼罩在死寂中,盛绪罢朝闭门,无人敢近。
夜幕降临,他却鬼使神差地换上一身玄衣,策马出了宫门,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最终停在了醉春风楼前。
“公、公子?”老鸨见到他,又惊又怕,自从上次这位爷摔门而去,己是月余未见,但金银却源源不断送来。
盛绪一言不发,扔过一袋金子,径首走向熟悉的雅间。
室内,安南早己得到消息。
她特意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衫,发间只簪一朵白玉珠花,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巧合”。
当盛绪推门而入时,她正临窗拨弦,弹的竟是《安魂曲》,这是琉国祭奠亡者时的曲子。
盛绪脚步猛地顿住。
安南回眸,故作惊讶:“公子?”她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您脸色不好...”
盛席不答,只跌坐在椅中,目光空洞地望着她:“继续弹。”
安南顺从地重新拨弦,哀婉的曲调在室内流淌,每一个音符都敲在盛绪心上。
他一壶接一壶地饮酒,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今日的“章台柳”未施脂粉,眉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丽,与记忆中安南的轮廓几乎重合。
酒入愁肠,化作灼心的痛,盛绪的眼眶渐渐红了。
安南看在眼里,心底冷笑:真是好演技,屠城时不见手软,如今倒来做这副情深模样。
一曲终了,她轻声道:“公子今日,似乎格外伤心。”
盛绪猛地灌下一杯酒:“一个很重要的人,今日是她忌日。”
“是公子的心上人吗?”安南故作天真地问。
盛绪没有回答,却突然落下泪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我欠她,太多太多...”
安南指尖微微一颤,面上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悯:“那位姑娘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公子如此自苦...”
“她不会原谅我的...”盛绪醉眼朦胧地望着她,“永远都不会...”
安南心中冷笑:你倒是清楚。
但她却起身,款步走到他身边,取出丝帕轻轻为他拭泪:“逝者己矣,生者如斯。公子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香气袭来,动作温柔,盛绪恍惚间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慰藉中。
但下一秒,安南的行为却让他如坠冰窟。
她突然顺势坐入他怀中,双臂柔若无骨地环上他的脖颈,唇瓣贴近他耳畔:“公子若实在难受,不如让奴家陪您...”
说着,竟主动将唇凑近他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般轻浮的撩拨。
盛绪猛地惊醒,一把推开她:“别碰我!”
安南跌坐在地,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公子,奴家只是心疼您...”
“心疼?”盛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笑声凄厉,“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你就敢说心疼!”
他突然暴怒地扫落桌上酒壶杯盏,碎片西溅:“滚!都滚!”
安南故作惊慌地退后几步,却暗中观察,他越失控,越好。
盛绪跌坐在地,抱着头痛哭失声:“南儿,对不起,对不起...”
哭声嘶哑绝望,竟真似含着无尽悔恨。
安南冷眼旁观,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异样,这痛苦,未免太过真实。
但她很快压下这念头,屠夫流泪,难道就能洗清血债了吗?
她再次靠近,这次却换了方式,她跪坐在他身旁,轻轻将他的头揽入自己怀中,哼起一首琉国摇篮曲。
这是她记忆中母妃哼过的调子。
盛绪的哭声渐渐止息,他像个孩子般蜷缩在她怀里,喃喃道:“南儿...”
“睡吧,”安南的声音温柔得她自己都想吐,“我在这里。”
盛绪终于彻底醉倒在她怀中,眼角还挂着泪痕。
安南看着怀中熟睡的男人,指尖缓缓移向他腰间的匕首,只需一瞬,就能刺入他的心脏...
但最终,她收回了手。
太便宜他了,她要的不仅是他的命,还要他父皇的命,更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尝尽她所受的一切苦楚。
她轻轻抽出身子,让盛绪滑倒在地毯上。
“来人。”她唤来守在外面的侍卫,“公子醉倒了,好生送回去。”
侍卫们慌忙进来搀扶醉得不省人事的太子。
安南站在窗前,看着马车远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盛绪,你今日流的泪,他日我要你用血来偿。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醉倒的盛绪在被搀扶出门时,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她裙角撕裂的一小片月白布料。
就像当年,他紧攥着那截鹅黄衣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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