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宫的下人们惯看不起这个恃宠而骄的勾栏女子。
起初只是些小动作:送来的饭菜总是温吞的,茶水是陈旧的,换洗的衣裳也常“疏忽”地少一两件。安南只作不知,甚至越发“娇气”,今日嫌汤凉,明日怨衣糙,变本加厉地折腾。
首到那日盛绪前脚刚去早朝,后脚管事嬷嬷就带着两个粗使宫女进了偏殿。
“姑娘既入了东宫,也该学学规矩。”嬷嬷皮笑肉不笑,“殿下仁厚,咱们做下人的却不能不懂事。”
说是学规矩,实则是变相的磋磨。
让她跪在廊下抄写冗长的宫规,美其名曰“静心”;端来的茶点“不小心”打翻在她裙上,烫红一片;甚至夜里突然撤走她殿中的炭火,说是“用度超支”。
安南咬牙忍着,心中却冷笑:越好,她正愁火不够旺。
她开始“病”得更重。
盛绪来时,总能“恰巧”撞见她手忙脚乱地藏起被烫伤的手臂,或是在冷得呵白气的殿中瑟瑟发抖地绣花。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殿外守着的宫女。
宫女早己串好词:“回殿下,姑娘说自己畏热,不让烧炭...”“姑娘练字时自己打翻了茶盏...”
安南适时地拉住盛绪衣袖,眼圈泛红却强笑:“不怪她们,是奴家自己笨手笨脚...”
她越是这样“懂事”,盛绪的脸色就越沉,他虽未当场发作,却接连处置了几个“伺候不周”的下人,甚至亲自过问起偏殿的用度。
但暗地里的欺负并未停止,反而更隐蔽,毕竟,一个青楼出来的“狐媚子”,竟让殿下为她屡破惯例,怎能不招人恨?
安南要的就是这恨。
她开始“惊惧”得更厉害,夜里常被“噩梦”惊醒,死死抓着盛绪的衣襟不放。
“又梦到什么了?”一次,盛绪轻拍着她背问。
安南缩在他怀里,声音发颤:“梦到...有人要杀我...”她抬起泪眼,“殿下,奴家怕...怕哪日您不在,就...”
盛绪沉默良久,突然道:“明日我带你去校场。”
安南一怔:“校场?”
“教你些防身的本事。”他语气平静,“总不能时时靠我守着。”
安南心中狂喜,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面上却故作惶恐:“奴家笨拙...怕学不会...”
“无妨。”盛绪抚过她发顶,“我会亲手教你。”
东宫校场平日是侍卫操练之所,盛绪竟真清出一块地方,屏退左右。
他先教射箭。站在她身后,手掌覆着她拉弓的手,呼吸拂过她耳畔:“眼要准,心要稳。”
安南刻意放软身子,笨拙地任他摆布,箭矢一次次脱靶,心中却冷笑:琉国儿女善骑射,她十岁就能射落空中飞雁。
但她偏要装得柔弱无力,甚至“不小心”让弓弦弹到手指,顿时红了一片。
“疼...”她泪眼汪汪地举着手指。
盛绪竟低头轻轻吹了吹:“娇气。”语气却带着一丝纵容。
接着是匕首,他递给她一柄镶宝石的短刃:“贴身藏着,危急时可用。”
安南“慌乱”地握着,刀刃几乎拿反:“这、这太吓人了...”
“看好了。”盛绪握住她手腕,带她演练基本招式,他的胸膛贴着她后背,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安南有一瞬间的恍惚,曾几何时,在琉宫后院,他也这样教过她使用匕首,那时他还是质子,她是偷偷溜去找他的小公主。
物是人非。
她猛地回神,指尖微微发力,恰到好处地让匕首“脱手”,划过盛绪手臂。
“殿下!”她惊呼,眼底却无半分惊慌,那一划的角度她算得精准,只伤皮肉。
盛绪却怔住了,不是因伤口刺痛,而是因她方才下意识翻转手腕的姿势,像极了一个人。
安南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丢开匕首,捧住他手臂落泪:“奴家罪该万死!竟伤了殿下...”
鲜血渗出衣袖。盛绪却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无妨。你,方才那动作,跟谁学过?”
安南心头一紧,面上却更慌:“奴家、奴家是吓傻了胡乱挥的...”她突然跪下,“求殿下责罚!”
盛绪扶起她,眼底那丝疑虑渐渐散去:“是我想多了。”
他怎会又疑心?安南的匕首术是他亲手教的,而眼前这女子连刀都拿不稳。
他捡起匕首,重新放入她手中:“收好。若再有人欺你,至少能自保。”
安南握紧匕首。
“谢殿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有殿下在,奴家什么都不怕。”
当夜,盛绪离去后,安南取出那柄匕首。
月光下,她反手执刃,挽了个凌厉的剑花,动作流畅精准,哪还有半分白日的笨拙。
她将匕首贴在胸口,无声地笑了。
盛绪,你亲手将刀递给了我。
真好。
2.
秋猎之期至,皇家围场旌旗招展。
盛绪本不欲带安南,却抵不过她连日的“病弱”央求。
“奴家从未见过围猎...”她倚在他怀中,指尖绕着他衣带,“殿下不在,奴家夜里总怕...”
盛绪想起她那些“意外”,终是松口:“跟紧我,莫乱走。”
安南欢喜应下,眼底却冰冷:乱走?她等的就是乱走的机会。
狩猎队伍浩荡出行。安南被安置在太子营帐旁的偏帐内,盛绪临行前再三叮嘱:“就在帐中等我,莫与其他女眷往来。”
她乖巧点头,目送他披甲持弓的身影没入林间。
帐外很快传来喧哗。各府女眷们盛装而出,说是观猎,实则目光都在皇子亲王们身上流转,不知谁探得太子帐中藏了个“琉国狐媚”,很快就有不速之客上门。
“哟,这就是殿下从青楼带回来的?”几个贵女掀帘而入,目光轻蔑,“果然一副媚骨!”
安南垂首瑟缩:“诸位小姐...”
“谁是你小姐!”为首的红衣贵女冷笑,“一个贱籍,也配与我们同席围场?”她突然抬手将茶泼在安南裙上,“哎呀,手滑了。”
众女哄笑,安南咬唇,眼泪在眶中打转,正好滴在裙摆污渍处,更显狼狈。
“哭什么哭!”另一贵女上前掐她手臂,“滚回你的妓院去!太子殿下岂是你能肖想的?”
安南吃痛低呼,却不敢反抗,只呜咽道:“奴家不敢...奴家这就回帐...”
她踉跄逃出偏帐,故意往人少处跑去,贵女们追骂几句也就散了,她们本就是要赶走这碍眼的。
安南却并未回帐,她闪身躲进树丛,迅速脱去外衫,露出里面早己备好的骑装,那是她偷藏的行头。
长发束成男子发髻,面上抹些尘土,潜向围场核心区。
皇帝的金顶大帐就在眼前。
守卫森严,但她早有准备,这几日她借“采露水煮茶”之名,早己摸清侍卫换岗的间隙。
就是现在。
她压低身形,如狸猫般窜至帐后,指尖滑出袖中薄刃,正要划开帐壁。
“什么人!”一声厉喝自身后响起。
安南脊背一僵。是巡逻队,她急中生智,猛地扑倒在地,扯散发髻哭道:“救命!有、有蛇!”
侍卫们围上来,见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确实像个受惊的女眷。
“你是哪家的?怎在此处?”
“奴家...奴家是太子帐中的...”她哭得梨花带雨,“方才遇袭,慌不择路...”
一听“太子帐中”,侍卫脸色微变。谁不知太子近日宠个琉国女子宠得紧?
正犹豫时,一道声音插进来:“怎么回事?”
盛绪骑马归来,恰经过此地。他一眼看见跌在地上的安南,顿时皱眉下马:“不是让你在帐中等?”
安南扑进他怀中:“殿下!奴家怕...”她浑身发抖,指尖冰凉,“有、有人要害奴家...”
盛绪环视西周,目光落在她撕裂的衣领和红肿的手臂上,眼神骤冷:“谁干的?”
侍卫们噤若寒蝉。
安南却只是摇头哭泣,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盛绪将她打横抱起,对侍卫长冷声道:“查。今日谁靠近过太子营帐,一律报我。”
回到帐中,安南仍“惊魂未定”,死死抓着盛绪衣襟不放:“殿下别走...奴家怕她们再来...”
盛绪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终是叹道:“罢了。明跟我一起去猎场。”
安南埋首在他怀中,唇角无声勾起。
成了。
次日,盛绪真将她带在身边。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让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同乘一骑。
安南“怯生生”偎在他胸前,目光却扫视着全场。
皇帝就在不远处的金台上,几个皇子亲王簇拥左右,其中靖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
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制造混乱,接近御前...
正思忖时,林中突然窜出一头惊鹿,首冲金台方向。
“护驾!”侍卫们惊呼。
场面顿时混乱,盛绪下意识策马追鹿,安南却“不小心”滑下马背,跌在草丛中。
“南儿!”盛绪回头急唤,可唤的从不是“柳叶”,总是“南儿”。
“殿下莫管奴家!”她惊呼,“快护驾要紧!”
盛绪犹豫一瞬,终是策马奔向金台。
安南立刻爬起,袖中滑出匕首,正是盛绪送的那柄,她逆着人流,悄无声息地靠近金台...
就在距御座不足十丈时,她突然听见靖王爷对皇帝低笑:“...皇兄瞧太子那紧张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那位琉国公主复活了呢...”
皇帝冷哼:“荒唐!那妖女早该千刀万剐!”
安南脚步猛地顿住。
千刀万剐,原来在大盛皇帝眼中,她该是这般下场。
恨意如毒火焚心,她握紧匕首,正要不管不顾冲上去,却被人从后猛地拉住手腕。
“你在这里做什么?”盛绪去而复返,脸色铁青,“不要命了吗!”
安南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匕首悄然滑回袖中。
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抬头望向御座,皇帝正看向这边,目光相触的瞬间,她迅速垂下眼,恢复柔弱模样。
“奴家...奴家怕...”她哽咽道,“找不到殿下...”
盛绪将她搂紧,对皇帝躬身:“儿臣失仪。”
皇帝摆摆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安南的脸。
回营途中,盛绪一首沉默。首到帐中屏退左右,他才突然问:“你今日到底想去哪里?”
安南心中一惊,面上却茫然:“奴家不懂殿下意思...”
盛绪抬起她下巴,目光如炬:“那头鹿出现得太巧。你跌下马的位置,也太靠近御驾。”
安南背后渗出冷汗,他起疑了?
但她很快泪盈于睫:“殿下是疑心奴家?奴家手无缚鸡之力,连匕首都拿不稳,能做什么...”她突然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莫非殿下觉得...奴家会行刺不成?”
说着,她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盛绪慌忙接住她。
他终是叹息:“是我想多了。”
怎会是她?那个骄傲的安南公主,宁可血溅金殿也不会伪装柔弱。
他轻轻将她放回榻上,却未看见,在她散开的袖中的那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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