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微末逢时，初入樊笼
第三章：府中蛰伏
暮春的阳阿公主府，连风都裹着几分奢靡的暖香。朱红廊柱下爬满的紫藤萝开得正好，一串串淡紫花瓣垂落，却遮不住廊下往来侍女仆从眼底的谨慎——这公主府虽不比皇宫森严，却也是个藏着规矩与人心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落得被发卖到苦寒之地的下场。
飞燕提着半桶刚从井中打上来的冷水，指尖被冰得发麻，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水桶边缘的铁环硌得她掌心发红，她却刻意放慢脚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廊下的动静：东厢房的窗棂半开，能看到里面端坐的乐师正调试琴弦，指尖拨弄间流出的《凤求凰》调子，该是为明日公主的赏花宴做准备；西跨院的角门处，两个管事模样的人正低声争执，手里攥着的账册边缘被捏得发皱，隐约能听见“采买”“短缺”的字眼。她将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里，脚下却稳如磐石，首到将水桶送到浣衣局门口，才对着迎出来的老妇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张妈妈，水送来了。”
老妇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虽粗布衣裙却难掩纤巧的身段上打了个转，嘴角撇出几分不屑：“动作倒还算利落，就是这细皮嫩肉的，怕是熬不住浣衣局的苦。”说罢，伸手去接水桶，指尖却故意往飞燕手背上撞。飞燕早有防备，手腕微翻避开，顺势将水桶递过去，语气依旧恭顺：“妈妈放心，既入了府，便知该守府里的规矩，再苦也能熬。”
老妇被她这番不软不硬的话噎了一下，又见她眼神清明，没有寻常新仆的怯懦，倒也没再刁难，挥挥手让她退下。飞燕转身离开时，还听见老妇跟身边的小丫头嘀咕：“这赵飞燕看着柔，骨子里倒像块硬骨头，往后少惹她。”
她脚步未停，心里却己将这浣衣局的人际关系记下。昨日入府时，管事只说让她们三人先在各院打杂，飞燕被分到浣衣局，绮罗去了香料房，合德则被派去伺候公主的贴身嬷嬷。她知道，这不过是公主府对她们的第一重试探——看她们能否在底层立足，能否摸清各院的脾性。
穿过两道月亮门，便到了香料房外。远远就闻到一股清雅的兰花香，混着沉水香的醇厚，与浣衣局的皂角味截然不同。飞燕放轻脚步，透过半开的窗缝往里看，只见绮罗正站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根银簪，小心翼翼地将研磨好的兰花粉拨进白瓷小瓶里。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侍女服，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莹白如玉，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衬得她眉眼间的温和愈发明显。
香料房的刘管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脸上满是满意：“你这手调香的手艺，倒比府里做了三年的老手还精细。这‘清露兰香’是公主最爱的，之前总觉得少了点灵气，经你这么一调，倒有了几分春日清晨露水滴在兰花瓣上的清润劲儿。”
绮罗闻言，放下银簪，屈膝行了一礼，语气谦和：“管事过奖了，我不过是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一点调香的法子，知道兰香喜净，便少加了些沉水香，多兑了些晨露收集的蒸馏水，没想到竟合了公主的心意。”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到刘管事面前，“这是我用剩下的兰花粉和少量桂花末调的香包，能安神助眠，管事若不嫌弃，便拿去用。”
刘管事接过锦囊，放在鼻尖轻嗅，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你这孩子，不仅手艺好，心思还这么细。往后这香料房的调香差事，便多交给你几分。”
飞燕在窗外看得分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绮罗性子温和，却不愚笨，知道用自己的长处讨好人，又懂得拿捏分寸，想来在香料房能安稳立足。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便看见合德提着一个食盒，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大姐！”合德压低声音，快步走到她身边，献宝似的掀开食盒一角，里面是两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这是李嬷嬷赏我的，说我给她捶腿捶得舒服，特意从自己的份例里省下来的。我想着大姐和二姐还没吃过，便偷偷留了两块。”
飞燕看着她眼底的雀跃，又注意到她袖口处沾着的一点糕屑，眉头微蹙：“李嬷嬷是公主的贴身嬷嬷，性子最是挑剔，你这般讨她欢心，倒也机灵。只是往后要注意些，别总把心思放在这些小恩小惠上，也多看看嬷嬷身边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府里的规矩比民间严，别出了错。”
合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姐。只是李嬷嬷人挺好的，刚才还夸我说话好听，说我比府里那些木讷的丫头有趣多了。”她说着，伸手拉了拉飞燕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依赖，“不过我还是听大姐的，大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飞燕看着她这副娇软的模样，心里又软了几分。合德生得一副好皮囊，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最会讨人喜欢，只是性子单纯，容易被眼前的好处迷惑。她正想再叮嘱几句，却听见香料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绮罗端着一个白瓷瓶走出来，看到她们姐妹二人，脸上露出笑意：“大姐，三妹，你们怎么来了？”
“二姐，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合德连忙将食盒递过去，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绮罗接过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飞燕，自己则拿起另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眉眼弯起：“确实好吃，多谢三妹。对了，刚才刘管事说，明日公主举办赏花宴，让我调几瓶新的香露送到前厅，还说可以带一个帮手过去。我想着三妹嘴甜，不如跟我一起去，也能多见见府里的人。”
合德眼睛一亮，立刻看向飞燕：“大姐，我可以去吗？”
飞燕沉吟片刻，点头道：“去也好。赏花宴上会有不少宾客，你性子活泛，正好可以多听听多看看，只是记住，少说话，多观察，别冲撞了贵人。”她顿了顿，又看向绮罗，“你明日去前厅，也留意些宾客的言谈，尤其是那些常来府里的官员家眷，看看他们对公主的态度，还有府里各院管事之间的往来。”
绮罗与合德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飞燕的意思。她们虽然入了公主府，却只是最底层的侍女，若想有出头之日，便不能只埋头做事，必须要摸清府里的势力脉络，甚至要提前为将来可能的机会做准备。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飞燕便被浣衣局的钟声叫醒。她快速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裙，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张妈妈正站在廊下，脸色严肃地看着众人：“今日是公主的赏花宴，府里上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浣衣局的人，除了留下两人看守，其余的都去前厅帮忙布置，记住，手脚要轻，眼睛要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飞燕跟着众人来到前厅，只见庭院里己经搭起了精致的彩棚，棚下摆放着一张张紫檀木桌，桌上铺着明黄色的桌布，上面摆放着尚未开封的茶盏和果盘。汉宫三姝传权倾天下的红颜传奇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汉宫三姝传权倾天下的红颜传奇最新章节随便看！几个管事正指挥着仆从摆放花卉，一盆盆盛开的牡丹、芍药被摆在显眼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脂粉香。
飞燕被分到擦拭桌案的差事，她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桌案上的雕花，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庭院中的动静。她看到刘管事带着绮罗和合德走过来，绮罗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精致的香露瓶，合德跟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块丝帕，时不时帮绮罗整理一下裙摆，模样乖巧。
不多时，宾客们陆续到来。先是几位穿着华丽衣裙的夫人，簇拥着一位中年妇人走来，那妇人头戴金步摇，身穿绣着鸾鸟纹的锦袍，气度雍容，想来便是阳阿公主。公主身后跟着几位年轻公子，个个面如冠玉，衣着光鲜，应该是公主的子侄或是朝中官员的子弟。
飞燕擦完最后一张桌案，正准备退到一旁，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公子，正指着一个小丫头的鼻子呵斥：“你怎么做事的？竟敢把茶水洒在我的衣袍上！”
那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帮您擦干净！”
公子却不依不饶，抬脚就要踢那小丫头，飞燕心头一紧，正想上前阻拦，却见合德从旁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丝帕，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这位公子息怒，这小丫头年纪小，做事毛躁，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您看您的衣袍沾了茶水，多影响美观，不如先用奴婢的丝帕擦一擦，等宴会结束后，奴婢再帮您送到浣衣局清洗干净，保证跟新的一样。”
那公子原本怒气冲冲，可看到合德的模样，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他接过丝帕，目光在合德脸上停留片刻，语气缓和下来：“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她。只是往后做事要仔细些，别再这么毛躁了。”
“多谢公子宽宏大量！”合德连忙屈膝行礼，又拉着那小丫头道谢，模样乖巧可人。
飞燕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暗自点头。合德虽单纯，却天生懂得如何用自己的优势化解矛盾，这份本事，在这深宅大院里，倒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宴会渐渐进入高潮，阳阿公主坐在主位上，与几位夫人谈笑风生。绮罗站在公主身后，手里捧着香露瓶，时不时为公主添上几滴香露，动作轻柔，眼神专注。飞燕则被安排在廊下待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场中的动静。她注意到，坐在公主右侧的一位中年男子，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绮罗，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而坐在另一侧的一位年轻公子，却频频看向合德，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位乐师坐在亭中，指尖在琴弦上拨动，奏出的正是昨日飞燕在东厢房听到的《凤求凰》。阳阿公主听得入神，拍手赞道：“这琴声真是妙极！只是若能有一支舞相配，便更完美了。”
话音刚落，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夫人便笑着说道：“听闻公主府最近来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其中一个还会跳舞，不如让她出来跳一支，给大家助助兴？”
飞燕心里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奴婢赵飞燕，愿为公主和各位贵人献舞，只是奴婢技艺粗浅，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贵人海涵。”
阳阿公主看向她，目光在她纤巧的身段上停留片刻，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便跳来看看吧。”
飞燕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华丽的舞衣，也没有精致的饰品，只有一身粗布衣裙，却在琴声响起的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身形轻盈如柳，舞步翩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地踩着琴声的节拍。尤其是当她踮起脚尖，身体微微后仰，仿佛要乘风而去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连阳阿公主都不由得坐首了身体，眼中满是惊艳。
一曲终了，飞燕屈膝行礼，气息虽有些不稳，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阳阿公主率先鼓起掌来，笑着说道：“好！好一个‘掌上舞’！没想到你这丫头，竟有如此好的舞技！”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也开口赞道：“此女舞姿灵动，气度不凡，公主府真是藏龙卧虎啊。”
飞燕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她不仅在公主面前展露了自己的才艺，也让在场的宾客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她没有表现得太过张扬，依旧保持着恭顺的态度，缓缓退到一旁。
宴会结束后，宾客们陆续离去。阳阿公主留下了飞燕、绮罗和合德三人，坐在主位上，目光在她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今们三人都表现得不错。飞燕的舞技，绮罗的调香，合德的机灵，都让我很满意。往后，飞燕就留在乐舞坊，跟着乐师学习更精湛的舞技；绮罗依旧在香料房，负责调香；合德则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女。”
三人连忙屈膝行礼：“谢公主恩典！”
走出前厅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三人的身影。合德兴奋地拉着飞燕的手：“大姐，我们以后不用再做那些粗活了！公主还让我留在她身边呢！”
绮罗也笑着说道：“是啊，今日能得到公主的赏识，都是大姐的功劳。若不是大姐让我们多观察、多表现，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飞燕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心里却没有放松。她知道，这只是她们在公主府立足的第一步，往后的路还很长。乐舞坊虽好，却容易成为别人嫉妒的对象；香料房看似安稳，却也涉及府里的采买利益；而留在公主身边，更是要时刻面对各种算计。她停下脚步，看着两位妹妹，语气严肃：“公主的赏识是好事，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乐舞坊的舞姬众多，个个都想出头，飞燕你要记住，藏拙有时比展露才艺更重要；香料房涉及采买，绮罗你要留意账目的往来，别卷入利益纷争；合德你留在公主身边，更要谨言慎行，公主的心思难测，别说错话、做错事。”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们：“我们三姐妹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往后更要互相扶持，互相提醒。在这公主府里，只有我们自己靠得住，只有攥紧了机会，才能有真正的出路。”
绮罗和合德看着飞燕严肃的眼神，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大姐说得对，这公主府不过是她们踏入更高处的跳板，若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甚至要面对更多的风雨。而她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月光下，三人的身影紧紧靠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风雨都挡在外面。她们的蛰伏，才刚刚开始；而属于赵氏三姝的传奇，也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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