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后介入
暮春的风裹挟着御花园最后一缕桃花香，穿过长乐宫朱红的窗棂，落在王太后素色的锦缎裙摆上。她指尖捻着一枚刚剥好的莲子，目光却未落在案上盛着莲子的白瓷碗里，而是透过窗纱，望向远处宫道上往来的宫人——那些细碎的脚步声、低语声里，藏着近日宫廷最热闹的话题：阳阿公主府的两位舞姬，凭一支“掌上舞”和一曲琵琶，竟让素来流连花丛的汉成帝刘骜，连着三日宿在公主府，连早朝都推了两次。
“太后，”贴身女官锦书垂首上前，将一份刚从公主府传回的密报呈在案上，“公主府那边回话，陛下今日又去了，还说……想把赵家那两位姑娘接入宫里，封个美人当当。”
王太后握着莲子的手微微一顿，指腹碾过光滑的莲子，留下一道浅痕。她抬眼时，眼底己没了方才的闲适，只剩深不见底的沉静：“美人？陛下倒舍得。只是他忘了，这宫里的位置，从来不是凭几分姿色就能坐稳的。”
锦书不敢接话，只垂着头。她跟着王太后多年，最清楚这位太后的心思——自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外戚王氏一族虽手握重权，却也引来了朝臣的诸多非议。太后一面要平衡朝堂上王氏与其他世家的势力，一面又要约束皇帝的荒唐行径，日子本就不易。如今皇帝突然沉迷两位民间女子，若真让她们入宫得宠，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打乱了太后的布局，后果不堪设想。
王太后拿起密报，指尖划过“赵飞燕”“赵合德”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阳阿公主倒是会做人，知道把好东西往陛下跟前送。只是她忘了，这宫里的‘好东西’，该由谁来定。”
她放下密报，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桃树己开始落花，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那些在宫廷争斗中转瞬即逝的恩宠。“锦书，你去查查，这赵家姐妹，除了那点才艺，还有什么来头。”
“是。”锦书应声退下。
不过一个时辰，锦书便带着查到的消息回来了：“回太后，这赵家姐妹原是江南人氏，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姐姐叫赵绮罗，三人一同流落至长安，靠街头卖艺为生。后来被阳阿公主府的管事看中，才入了府当舞姬和乐姬，家世清白，没什么复杂背景。”
“清白？”王太后轻笑一声，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保养得宜的面容，“在这宫里，‘清白’有时候是最没用的东西，有时候，却又是最有用的。”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赵绮罗，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是个性子温和的，手也巧，尤其擅长制香，公主府里几位夫人都很喜欢她调的香。”锦书如实回话，“只是她不如飞燕姑娘会舞，也不如合德姑娘会讨人喜欢，在府里不算起眼。”
王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轻轻叩着妆台的描金花纹：“三个姐妹，一个擅舞有锐气，一个擅媚能惑主，一个温和会制香……倒真是有趣。”
她转过身，对锦书道：“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听闻阳阿公主府有三位赵家姑娘，才艺出众，品性端良，哀家有意将她们一同接入宫中，侍奉陛下。至于位分……飞燕封婕妤，合德封更衣，绮罗封才人。明日便让公主亲自送她们入宫。”
锦书愣了一下，连忙道：“太后，您这是……要把三位姑娘都接进来？可陛下原本只想要两位……”
“陛下想要的，未必是对他好的。”王太后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宫里，光有能舞的、能媚的还不够，还得有个能调和的。那赵绮罗性子温和，正好能看着点她那两个妹妹，别让她们在宫里闹出太大的动静。”
她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王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势力己经够惹眼了，若是再让陛下只宠着两位没有根基的姑娘，难免会让朝臣觉得哀家纵容皇帝、不管朝政。如今哀家主动将三位姑娘接入宫，既全了陛下的心意，又能把这三位姑娘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能对外彰显哀家的贤德，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锦书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躬身道：“太后英明，奴婢这就去传旨。”
“等等。”王太后叫住她，眼神变得锐利，“你再去告诉阳阿公主，就说这三位姑娘入宫后，若是安分守己，哀家自然会照拂她们；可若是她们敢仗着恩宠胡作非为，或是被其他人利用，哀家绝不会轻饶。让她掂量着办。”
“是。”锦书应声离去。
长乐宫又恢复了寂静。王太后走到案前，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绢纸上写下“赵氏三姝”西个字，随后又在每个名字旁边轻轻画了一个圈。她看着这三个字，喃喃自语：“希望你们别让哀家失望，好好做哀家的棋子，也好好在这宫里活下去。”
与此同时，阳阿公主府里，赵飞燕正坐在窗前，擦拭着自己跳舞用的银丝带。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公主府管家的声音：“飞燕姑娘，合德姑娘，绮罗姑娘，太后懿旨到，请三位姑娘即刻到前厅接旨！”
飞燕心中一动，放下银丝带，对身边的绮罗和合德道：“来了。”
绮罗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她正在为妹妹们缝制平安符，合德也停下了拨弄琵琶的手指，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三人整理好衣物，快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里，传旨的太监正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阳阿公主站在一旁，脸色恭敬又带着几分复杂。见三人进来，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闻阳阿公主府赵氏三姝，飞燕擅舞，合德擅乐，绮罗擅香，皆才艺出众，品性端良。今特将三姝接入宫中，侍奉陛下。封赵飞燕为婕妤，赵合德为更衣，赵绮罗为才人。明日辰时，着阳阿公主亲自送三姝入宫。钦此。”
念完圣旨，太监将圣旨递到飞燕手中，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三位姑娘，恭喜了。太后仁慈，特意将三位一同接入宫，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飞燕接过圣旨，指尖触到明黄色的绸缎，只觉得一阵冰凉。她抬起头，对着太监躬身行礼：“臣妾谢太后恩典，谢陛下恩典。”
绮罗和合德也连忙跟着行礼，只是合德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她原以为皇帝只会接她和姐姐入宫，没想到连大姐绮罗也一起被封了才人。
待太监走后，阳阿公主看着三人，语气复杂地说：“你们三个，倒是好运气。太后亲自下旨接你们入宫，还封了位分，比那些从选秀进来的姑娘起点高多了。只是你们要记住，宫里不比府里，处处都是规矩，处处都是眼睛。尤其是太后，她既然能把你们接进去，自然也能把你们拉下来。日后在宫里，一定要安分守己，多听太后的话，别给哀家惹麻烦。”
飞燕点点头，目光沉静：“公主放心，臣妾姐妹三人，知道该怎么做。”
回到住处，合德忍不住问道：“姐姐，太后为什么要把大姐也一起接入宫啊？陛下明明只喜欢姐姐和我……”
飞燕坐在床沿，拿起那道圣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缓缓道：“因为太后要的，不是两个只会争宠的美人，而是三个能被她掌控的棋子。”
绮罗愣了一下：“棋子？”
“嗯。”飞燕放下圣旨，看着两位妹妹，“太后出身王氏，如今王氏外戚在朝堂上势力庞大，朝臣们多有不满。她主动将我们三个没有背景的民间女子接入宫，一来是为了讨好陛下，二来是为了向朝臣显示她不偏不倚，三来……是想把我们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们，利用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大姐性子温和，又擅长制香，在宫里不容易树敌，正好可以做我们和太后之间的缓冲。太后封大姐为才人，就是想让大姐看着我们，别让我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合德听得有些害怕，拉着飞燕的衣袖：“那我们还要入宫吗？宫里听起来好可怕……”
飞燕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当然要入。我们姐妹三人，在民间受尽了苦，如今有机会入宫，有机会靠近权力中心，这是我们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太后想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宫里站稳脚跟，保护自己，保护彼此。”
她看向绮罗，语气柔和了一些：“大姐，委屈你了。入宫后，你不用做什么，只要安安稳稳地制香，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就好。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绮罗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帮你看着合德。我们姐妹三人，要一起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飞燕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银丝带，在手中缠绕了一圈：“好。明日入宫，就是我们姐妹三人新的开始。从明天起，我们要收起所有的软弱，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在这深宫里，闯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三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们不知道，这场由太后一手策划的“入宫”，将会把她们推向怎样的命运漩涡。但此刻，她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姐妹三人，都要同气连枝，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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