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阁的空气里,除了精油和消毒水的味道,还多了些黏腻的东西。
陈默刚把推拿床的床单换好,就听见休息室传来赵姐的大嗓门,裹着廉价香水味飘过来:“……我可亲眼看见了,李哥上周送她一条项链,金的!当时就戴在脖子上,第二天就藏起来了,准是怕人说闲话。”
“真的假的?”小周的声音带着好奇,“苏晚晴看着挺清高的啊……”
“清高?那是没遇上肯花钱的主儿。”赵姐嗤笑一声,“你们是不知道,她上一个店怎么待不下去的?还不是跟客人走得太近,被老板娘赶出来的?要我说啊,干咱们这行的,装什么冰清玉洁……”
陈默的手顿住了,捏着床单的指尖泛白。他想起苏晚晴昨天给客人做SPA时的样子,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浅蓝色的工装上别着块干净的姓名牌,动作轻柔却有力,怎么看都不像赵姐嘴里那种人。
“赵姐,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吧?”他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闷。
休息室的笑声戛然而止。赵姐探出头来,画着浓眼线的眼睛斜睨着他:“哟,小陈这是护上了?怎么,看上人家了?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李哥盯上的人,轮得到你?”
陈默没接话,转身走出走廊。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暖不了心里那点寒意。他知道这行的流言有多伤人,以前总有人说他“想靠男色上位”,那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如今这些话落到苏晚晴身上,只会更难堪。
正想着,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李哥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手里把玩着串核桃,目光一进门就锁定了SPA区。
苏晚晴正在给一位中年女客人做足疗,低着头专注地按揉穴位,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听到动静,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苏小姐,忙着呢?”李哥拖长了调子,故意提高音量,“昨天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朋友开了家温泉山庄,请你去当技术总监,月薪两万,比在这儿伺候人强多了吧?”
女客人皱起眉,看了苏晚晴一眼,眼神里多了些探究。苏晚晴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声音平稳:“谢谢李哥好意,我在这儿挺好的。”
“挺好?”李哥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要贴到足疗床,“整天给这些穷酸客人按脚,能有什么出息?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先生,请您声音小些,影响其他客人了。”苏晚晴抬起头,脸色有些白,眼神却很亮,带着点倔强。
“影响?我是你们店的贵客,说句话怎么了?”李哥非但没退,反而变本加厉,伸手就要去碰苏晚晴的头发,“小晴啊,别给脸不要脸,哥哥我……”
“砰!”
一声闷响,是陈默手里的精油瓶不小心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薰衣草味的液体溅在他的白大褂上,洇出片深色的痕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包括李哥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不好意思,手滑了。”陈默弯腰去捡碎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王店长说过,店里要保持安静,打扰客人休息是要扣奖金的。”
李哥的脸色沉了下来,收回手,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他妈故意的?”
陈默没看他,专注地捡着玻璃碎片,指尖被划破了也没察觉,血珠滴在地板上,和薰衣草精油融在一起,像朵诡异的小花。“李哥是老顾客,应该懂规矩。”
“我懂你妈的规矩!”李哥的火气瞬间上来了,一脚踹翻旁边的垃圾桶,纸屑散落一地,“一个臭按摩的也敢教训我?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滚蛋!”
苏晚晴站起身,想把陈默拉到身后,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站首身体,手里还捏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眼神平静地看着李哥:“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影响其他客人。”
“提醒?我看你是活腻了!”李哥说着就要上前推他,被赶来的王店长死死拉住。
“李哥!李哥息怒!”王店长笑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了,一边给跟班递烟,一边往走廊拽李哥,“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我刚进了批新茶,您尝尝去?”
“尝个屁!”李哥甩开她的手,眼睛像要喷火似的盯着陈默,“小子,你有种!今天这事儿没完!”他又转向苏晚晴,语气阴恻恻的,“还有你,别以为有人护着就没事了,等着瞧!”
说完,他带着跟班摔门而去,风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收尾。
店里鸦雀无声,那位中年女客人早就悄悄结了账,临走时看苏晚晴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赵姐探出头来,撇了撇嘴,没敢再说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一下!”王店长瞪了陈默一眼,语气又急又气,“你惹他干什么?那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
陈默没说话,蹲下身继续捡玻璃碎片。苏晚晴也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小心翼翼地按住他流血的指尖:“先止血。”
她的指尖很凉,带着点薰衣草的淡香,轻轻覆在他的伤口上,像片温柔的云。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按住了。
“别动,会感染。”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谢谢你。”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没有匆忙的道歉,没有笨拙的回应,只有指尖相触的温度,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
“没事。”陈默的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里沾着点碎发,像只停落的蝶。
王店长在旁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收拾被踢翻的垃圾桶。休息室里的人也都缩回了头,大概是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苏晚晴从包里拿出个创可贴,仔细地贴在陈默的指尖上:“以后别跟他硬碰硬,他认识些不三不西的人。”
陈默点点头,看着她把玻璃碎片都收进垃圾袋,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谁。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她身上,给浅蓝色的工装镀上了层金边,刚才被李哥搅乱的空气,仿佛又变得干净起来。
“你不怕吗?”他突然问。
苏晚晴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雨后的天空,清澈得让人心里发暖:“怕也没用啊。”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你帮忙,好像没那么怕了。”
陈默的脸突然有点烫,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角落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无声的守护。
下午的客人不多,陈默坐在推拿室里,指尖的创可贴有点硌,但他没撕下来。那点小小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不是在做梦。他真的为她站出来了,像颗挡在她身前的小石子,虽然微不足道,却足够坚定。
休息时,他看见苏晚晴在吧台倒水,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和他那个旧的很像。她转身时,目光和他对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浅浅的笑,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陈默也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工具包,准备迎接下一个客人。指尖的秘密还在,生活的重担也还在,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走廊尽头的风铃又响了,大概是新客人来了。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白大褂上,暖融融的。他知道李哥不会善罢甘休,未来还有很多麻烦在等着,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很平静。
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人挣扎了。那抹名叫苏晚晴的微光,己经悄悄照进了他灰暗的生活,带着薰衣草的淡香,和指尖相触的温度,让他有了更多勇气,去面对那些即将到来的风雨。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晚晴握着保温杯,看着他走进推拿室的背影,指尖轻轻着杯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他伤口时的触感。她的嘴角,也悄悄勾起了一抹比阳光更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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