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似乎被一旁矮几上那束新鲜百合的淡淡香气柔和了些许。
楚兮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先于大脑发出了警戒信号。她猛地想坐起，却牵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一阵细微的刺痛让她蹙紧了眉头。
“别动。”
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楚兮浑身一僵，循声望去。只见顾夜寒就坐在离病床不远的沙发上，他似乎一首守在那里，原本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起了褶皱，领带也被扯松，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下巴甚至冒出了些许胡茬。
这副略显狼狈的模样，是楚兮从未见过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疯狂的追逐、她绝望的奔跑、刺耳的刹车声，以及最后他扑过来时那双盛满惊惧的双眼……
他竟然……也会害怕？为了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楚兮强行压下。代价？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这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又能证明什么？
顾夜寒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动作生涩甚至带着点笨拙，与他往日运筹帷幄、冷厉决绝的形象大相径庭。
“喝点水。”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楚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干涩的嘴唇紧闭，无声地表达着抗拒。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恋和后来充满恐惧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枯寂的漠然，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顾夜寒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那漠然的眼神狠狠刺穿，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他过去施加给她的伤害，早己将她对他所有的情绪，无论是爱是怕，都消耗殆尽，只剩下这片虚无的荒原。
他缓缓收回手，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医生说你受了惊吓，有些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楚兮依旧沉默，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她的哭闹、斥责更让顾夜寒恐慌。他宁愿她恨他、骂他、打他，至少那证明她对他还有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他己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被剔除。
“兮兮……”他忍不住唤她过去的名字，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乞求。
楚兮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声音因为虚弱而轻微，却字字清晰，冰冷彻骨：“顾总，谢谢你救了我。医药费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现在，请你离开。”
一句“顾总”，划清了所有的界限。
一句“还给你”，将他所有试图弥补的举动都推拒在外。
一句“请你离开”，是她此刻唯一且坚定的诉求。
顾夜寒的心脏骤然紧缩，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侧脸，所有准备好的道歉、忏悔、保证，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说任何话都是徒劳。他造成的伤害，不是几句苍白的道歉就能抹平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痛苦，声音愈发沙哑：“好，我就在外面，你需要任何东西，随时叫我。”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却迟迟没有拧开。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着那个重新望向窗外、将他隔绝在外的身影，低声道：“对不起，兮兮……真的对不起。”
回答他的，只有一丝令人窒息的沉默。
楚兮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陷入掌心，带来一丝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原谅？太轻了。他的对不起，换不回她失去的一切，填不平她心口那道名为“顾夜寒”的深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半分。
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火葬场”，似乎才刚刚开始燃烧，而那灼热的火焰，第一次，真切地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
而他深知，这只是他应得的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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