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顶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颗灼热滚烫的钉子，死死钉在顾夜寒的瞳孔里，也钉在他的心脏上。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残忍过。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他身上还沾染着楚兮的血，那温热粘稠的触感此刻变得冰冷刺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差点亲手杀死了她，杀死了他真正应该捧在手心里的人。
“她怎么会怀孕…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靠着冰冷墙壁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插入发间，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我厌弃。
一旁的助理林默沉默片刻，低声道：“顾总，楚小姐…之前去私立医院检查过，但…但当时您正陪着苏小姐在国外疗养。医院方面可能…被苏小姐的人打过招呼，消息被压下来了，没有上报。”
“苏婉…又是苏婉！”顾夜寒猛地抬起头，眼底是一片猩红的血海和毁天灭地的戾气。他以为自己报复的是仇人，却原来从头到尾，他都被那个他以为单纯善良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她伤害楚兮最锋利的刀！
而他，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却成了最盲目的帮凶！
“查！”他从齿缝里挤出冰冷至极的命令，“给我彻查！从三年前她失踪开始，所有相关的人，所有事！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任何参与隐瞒、欺骗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是，顾总。”林默心头一凛，立刻应下。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名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
顾夜寒像是被电击般猛地弹起，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医生被他骇人的气势惊得一顿，缓了口气才道：“顾先生，请您冷静。患者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但万幸的是，送来得还算及时，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顾夜寒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几乎站立不稳。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再次打入地狱——
“但是…”医生面色沉重，“孩子…没有保住。而且，患者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身体上的伤可以治愈，但心理上的创伤…唉，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接下来能否真正醒过来，醒来后状态如何，还很难说。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最重要的是给她支持和希望。”
孩子…没有了。
她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夜寒的心上，砸得他血肉模糊，魂飞魄散。
他松开了医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英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灰败。
完了。
他把她的一切都毁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求得她的原谅？他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护士推着昏迷的楚兮出来，送往VIP监护病房。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随时会消散。
顾夜寒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离开。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他轻轻走到床边，像是怕惊扰了她，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冰凉的手背，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
他不配。
他有什么资格碰她？
他跪了下来。
是的，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顾氏总裁顾夜寒，此刻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骄傲和力气的罪人，笔首地跪在了楚兮的病床前。
他握住床沿的栏杆，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兮兮…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是我错了…我瞎了眼，我蒙了心…我错信坏人，我伤害了你…”
“求你…别放弃…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要我怎样都可以…我把命都给你…”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压抑到了极致的痛苦呜咽。曾经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卑微如尘，祈求着床上之人一丝渺茫的生息。
他知道，他的报应来了。
而这炼狱般的痛苦，仅仅只是个开始。
她若不好，这人间于他，便是永无止境的刑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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