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却掩盖不住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更深沉的绝望。
楚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折翼的蝶，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意识回笼的瞬间，小腹处那空落落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率先苏醒，清晰地提醒着她失去了什么。
她的孩子……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彻底断了。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冰凉一片。她甚至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精致玩偶。
一首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布满红血丝的顾夜寒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苏醒。
“兮兮！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狂喜和更深重的恐慌，“医生！医生！她醒了！”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按呼叫铃，却又舍不得放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彻底消失。
楚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空洞无神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憔悴不堪的脸上。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倨傲的男人，此刻下颌布满青茬，西装褶皱，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卑微和乞求。
可这一切，在她看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孩子呢？”
顾夜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避开她的目光，喉咙哽咽，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兮兮……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以后还会有？
楚兮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毁灭性的绝望。
“不会有了。”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夜寒的心口，“顾夜寒，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可能再有了。”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顾夜寒感受到她微弱的挣扎，反而握得更紧，他几乎是跪倒在床边，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对不起……兮兮，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这样……别放弃你自己，也别……放弃我……”
他语无伦次，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席卷了他。他宁愿她打他骂他，恨不得她拿起刀子捅他几下，也好过她现在这样，死气沉沉，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引起她的波澜。
“惩罚？”楚兮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远方，“我承受的惩罚还不够多吗？顾夜寒，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她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终于问出了那个撕心裂肺的问题：“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算赎清了你口中的……罪？”
“不！不许你说这个字！”顾夜寒猛地抬头，眼中是骇然的恐惧，他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破碎不堪，“你不准有事！我不准！都是我的罪！是我的罪！该赎罪的人是我！该死的人也是我！”
他的拥抱那么用力，勒得楚兮几乎喘不过气，可她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衣襟。
原来，心死之后，连恨都觉得费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走了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或者说，是单方面紧紧拥抱的顾夜寒和了无生气的楚兮），脚步顿了一下。
顾夜寒察觉到，小心翼翼地松开楚兮，却仍紧紧握着她的手，转向医生，急切地问：“医生，她怎么样？身体……”
医生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历，面色有些凝重，似乎欲言又止：“顾先生，顾太太的身体很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和调理。只是……”
他的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反应的楚兮，压低了声音：“有些情况，可能需要单独跟您说一下。”
顾夜寒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之前更加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仿佛对外界一切都己隔绝的楚兮，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俯身，在楚兮的额头上落下一個充满悔恨和不安的吻，低声道：“兮兮，我马上回来，你好好休息。”
楚兮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顾夜寒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来到走廊尽头，医生停下脚步，面色严肃地看着顾夜寒：“顾先生，我们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顾太太这次流产对身体损伤极大，加上她本身情绪长期抑郁，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更重要的是……”
医生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们在后续的检查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关于……她这次流产的具体原因，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核查。初步看，似乎并不仅仅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意外那么简单……”
顾夜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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