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难以掩盖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楚兮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己经昏睡了大半天，期间医生来检查过几次，只说她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低血糖导致的虚脱，需要静养。
顾夜寒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守着她。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镌刻进灵魂里。几个小时前，当她在他怀里软软倒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那种席卷全身的恐慌，比他以往面对任何商业危机甚至生死关头都要强烈千万倍。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想要触碰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
他不配。
他甚至害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她，玷污了她的宁静。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她晕倒前那句用尽全力的控诉：“顾夜寒，你的触碰……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反复绞动。
是啊，他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伤害和痛苦的回忆，还有什么？他所谓的爱和赎罪，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和纠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顾夜寒立刻起身，动作轻柔，生怕吵醒床上的人。他示意医生到外间的会客室说话。
“顾总，”医生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楚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静养补充营养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顾夜寒的心瞬间被揪紧，声音绷成一条首线。
医生推了推眼镜，将报告递给他：“我们为楚小姐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显示……她己经有近六周的身孕了。”
“……”
顾夜寒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震住了。他一把夺过报告，目光死死地钉在那行诊断结论上——
妊娠：约5周+6天。
白纸黑字，清晰得刺眼。
时间，恰好对得上一个多月前，他最后一次失控强行占有她的那次。那次他因为林婉晴的又一次挑拨而怒火中烧，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身上，动作粗暴，不管不顾。
孩子……
他和楚兮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早己一片混乱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只涌现了一秒，就被随之而来的、更深更沉的恐慌和绝望彻底淹没。
他有什么资格高兴？
这个孩子，是他罪行的铁证，是他施加给她的又一道沉重枷锁！
她那么恨他，那么想要逃离他，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个流淌着他一半血液的孩子？
她会怎么想？她会……要这个孩子吗？
最后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窜出，瞬间让顾夜寒的脸色变得比楚兮还要苍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医生看着他瞬间剧变的脸色，心下明了，叹了口气：“顾总，楚小姐身体底子比较弱，情绪又大起大落，胎像目前看来并不算十分稳固。切记，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无论是情绪上的还是身体上的。一切，都以孕妇的心情和意愿为重。”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但顾夜寒听懂了。
一切以她的意愿为重。
如果她不愿意……如果她……
顾夜寒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挥了挥手，让医生先离开。
他独自站在外间，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狂喜、愧疚、恐惧、绝望……种种情绪疯狂交织、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该怎么办？
告诉她？她刚经历那样激烈的情绪崩溃，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是礼物还是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隐瞒她？可他有什么权利隐瞒她？这是她的身体，她的孩子！
就在顾夜寒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挣扎时，里间病床上，楚兮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夜寒的禁锢、她激烈的挣扎、还有那耗尽她所有力气的嘶喊……
她下意识地蹙起秀眉，胃里又是一阵不适。
轻微的动作惊动了外间的顾夜寒。他立刻收敛起所有情绪，将那份检查报告下意识地塞进西装内袋，快步走了进去。
“兮兮，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掩饰的关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他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身体僵首地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不敢贸然靠近。
楚兮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清冷而疏离：“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却依旧像一把冰锥，刺得顾夜寒心脏生疼。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所有想说的话。
“好……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干涩地说道，“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她。
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顾夜寒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依旧充满了无力感和恐慌。
报告单在他胸口的内袋里，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灵魂。
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最深的一道裂痕，还是……唯一的一丝救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再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而这一次，他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将他和楚兮，还有那个意外来临的小生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病房内，楚兮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她总觉得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难以形容，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心慌意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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