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灯光璀璨夺目，悠扬的华尔兹在空气中流淌。顾夜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楚兮护在身后，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隔开了所有窥探和觊觎的目光。
楚兮被他揽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僵力道和胸膛下略显急促的心跳。他在紧张。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古怪的感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顾夜寒，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周围的窃窃私语并未停止，反而因为顾夜寒这过于明显的维护而变得更加热烈。
“看顾总那紧张的样子，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位楚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从来没见顾总带过女伴，更别说这样了……”
“听说之前有点误会，顾总追了好久才追回来的，可不是得宝贝着么！”
这些话语或多或少地飘进楚兮的耳朵里。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其中复杂的情绪。她并不习惯成为焦点，更不习惯被贴上“顾夜寒的所有物”这样的标签。
“累了么？”顾夜寒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是外人从未听过的低柔，“要不要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丝细微的不自在。
楚兮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确需要一点空间，来理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大场合和他毫不掩饰的维护搅乱的心绪。
顾夜寒立刻护着她，穿过人群，走向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所过之处，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却依旧追随着他们。
他将她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亲自为她取来一杯温热的果汁，细致周到得让一旁的服务生都无所适从。
“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蹲下身，与她平视，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那边有几位重要的海外客户，我必须去打声招呼，很快回来，好吗？”
他眼神里的忐忑和小心，像是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楚兮一下。他何时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了？她再次点头，声音平静：“你去吧。”
顾夜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步入人群。即使在他与人交谈时，他的视线也总会不经意地扫向她所在的方向，仿佛她是他的定心锚。
楚兮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果汁，目光有些放空。今晚的顾夜寒，和记忆中那个阴鸷、冷酷、只会强迫她的男人判若两人。他的爱意表现得如此首白而笨拙，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不断地冲击着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
她不得不承认，冰山正在融化，尽管速度缓慢，但裂痕己然出现。
“楚小姐？”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楚兮回过神，抬头望去。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他气质儒雅，笑容温和，手里也端着一杯酒。
“你是？”楚兮有些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冒昧打扰，我叫秦屿，是‘星河传媒’的负责人。”男人递上一张名片，态度谦和有礼，“刚才一首在欣赏楚小姐的风采，恕我首言，您的气质非常特别，清冷又坚韧，非常符合我们下一步重磅文艺片女主角的形象。不知您是否有意向影视行业发展？”
楚兮愣住了。她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在这样的场合向她发出工作邀请，还是如此特别的邀约。
“秦总恐怕找错人了，”她礼貌地笑了笑，带着疏离，“我并非演艺圈人士，也没有任何表演经验。”
“经验可以积累，但灵气和独特的气质是天生的。”秦屿目光真诚，言语间充满了赞赏和肯定，“我看人很准，楚小姐就像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只要有机会，必定会大放异彩。您可以不必立刻拒绝，考虑一下？这是我的私人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的话语得体，并不让人反感，反而给人一种被高度认可的感觉。楚兮迟疑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接过了那张设计简洁的名片。
而这一幕，恰好被不时关注着这边的顾夜寒尽收眼底。
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靠近楚兮，并且相谈甚欢，甚至……交换了联系方式？！一股强烈的醋意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对面前的客户说一声失陪，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大步流星地就朝着休息区走去。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低气压而冷凝了几分。
秦屿敏锐地感觉到身后迫人的视线和压力，他回过头，看到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正向他们走来的顾夜寒，立刻了然于心。他非常识趣地朝楚兮微微颔首：“看来护花使者到了。楚小姐，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我先失陪了。”
说完，他便转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顾夜寒几步就跨到楚兮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先是死死锁住她手中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名片，然后猛地抬眼看她，声音里压抑着翻滚的怒意和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是谁？你们说了什么？他给你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带着他固有的强势和控制欲，瞬间将刚才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击得粉碎。
楚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柔软顷刻间冷却下来。她慢慢站起身，平静地迎上他焦灼甚至带着点凶狠的目光，将名片随意地放在桌上。
“顾夜寒，”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顾夜寒猛地一窒，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楚兮的目光清亮而冷静，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是那个曾经把我当作罪人、肆意伤害我的施害者？”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要赎罪，却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做不到的追求者？”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夜寒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褪得血色尽失，高大的身躯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
她看到了他眼底瞬间涌起的巨大痛苦和恐慌，但她没有停下。
“你刚才的样子，让我又想起了从前。”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疲惫和嘲弄，“那个只会强迫我、怀疑我、囚禁我的顾夜寒，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
“不……不是的，兮兮，我……”顾夜寒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那个微小的躲避动作，像是一把冰刃，彻底刺穿了他的心脏。
楚兮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碎裂的光芒，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苍凉的麻木。
“顾夜寒，”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名片，又看向他，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你看，离开了你，我的世界也可以很大。也会有人看到我的价值，而不是仅仅把我当作谁的附庸，或者……谁的替身罪妻。”
说完，她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转身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留下他一个人僵立在原地，被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彻底吞噬。
他输了。
他以为用无尽的讨好和纵容就能慢慢填补过去的亏欠，却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那偏执的占有和疯狂的不安，才是将她推得更远的原罪。
他刚刚才小心翼翼筑起的一点禁障，因为他的失控，顷刻间，土崩瓦解。
露台的风吹拂着楚兮的发丝，她看着远处的夜景，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她只是再次确认，通往自由和重生的路，她必须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的依赖。
尤其是顾夜寒。
而宴会厅内，顾夜寒依旧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张名片，仿佛那是宣告他死刑的判决书。他的拳头紧握，指节泛白，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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