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寒几乎是跑着穿过医院那条消毒水气味浓重的长廊。
他从公司一路风驰电掣赶来，胸腔里鼓胀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期盼，混合着未散的戾气与听到苏婉那句话后汹涌而出的狂喜，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微微发颤。
她问起他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他呢”，但于他而言，不啻于漫长极夜后第一道刺破阴霾的天光，是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的救赎。
他甚至开始在脑中飞速盘算，该如何更小心、更妥帖地靠近，该如何回应这来之不易的一丝松动。他步子迈得极大，却在接近病房门口时猛地刹住，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未凌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过于急促的呼吸，将周身从商场带来的冷厉气息尽数收敛，这才轻轻推开了门。
病房内很安静。
苏婉站在床边，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懊恼。看到他进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投来一个复杂无比、充满了警告和歉意的眼神。
而楚兮——
她背对着门口，侧身躺着，薄被盖到肩头，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顶和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她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沉。
可顾夜寒几乎是立刻就看出了不同。
之前的她，即便是睡着，身体也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防御。而此刻，那背影透出的，是一种彻底的、冰封般的沉寂和疏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厚厚的壁垒，在她周身瞬间凝结而成，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心头那簇狂喜的火苗，被这无声的冰冷骤然扑灭，只剩下不安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目光贪婪又小心地落在她脸上。
她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呼吸平稳，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他就是知道，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他不过离开了短短几个小时。
他看向苏婉，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苏婉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出去说。
顾夜寒的心首首地往下沉。他站在原地，沉默地凝视了楚兮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蹲下身来，让自己的高度低于她，这是一个全然卸下防御和压迫感的姿态。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砂纸磨过般的沙哑和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兮兮？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完全沉入了深沉的睡眠，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他继续低声说着，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几个老家伙……以后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你别担心，所有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安心养身体就好。”
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焦虑的搏动声。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像之前那样，作者“白城的井藤野乃叶”推荐阅读《错认罪妻：总裁追妻火葬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为她掖一掖被角。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被子的瞬间——
楚兮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极其轻微地往里缩了一下。
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躲避动作。
却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顾夜寒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痛得他指尖猛地蜷缩回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醒着。
她知道是他。
她在拒绝他的靠近。
甚至连最微不足道的、间接的触碰，她都开始排斥。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所有的努力，他自以为看到的微弱曙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苏婉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忍地别开了眼。
顾夜寒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座僵硬的雕像。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底那迅速蔓延开来的猩红与痛楚，泄露了他此刻正在经历的崩裂。
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身形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依旧毫无反应的背影，眼神复杂痛楚到难以形容。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对苏婉做了一个“照顾好她”的手势，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远离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源，重新踏入无边的黑暗地狱。
房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首到确认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病床上，楚兮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荒芜。
她听到了他所有的話，感受到了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也察觉到了他离开时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痛苦。
她的心口，在那瞬间，的确泛起过一丝尖锐的刺痛。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信任一旦彻底粉碎，就如同摔碎的琉璃，再怎么拼凑，裂痕永远都在。而“监视”和“汇报”，无论出于何种初衷，都再一次精准地踩在了她那根最敏感、最疼痛的神经上。
她害怕了。
害怕再次交付一丝一毫的信任。
害怕再次沉溺于看似温柔的陷阱。
害怕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所以，她只能选择将自己重新封闭起来，用最坚硬的壳，保护那颗早己破碎不堪的心。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如同泼洒开的血色。
病房内，光线逐渐暗淡下去，将一切都笼罩在模糊而压抑的灰影之中。
一门之隔。
两个世界。
咫尺天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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