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的门轻轻合上，将楚兮和徐医生温和睿智的目光暂时隔绝。
顾夜寒几乎是立刻从走廊的长椅上站起身，快步迎上前，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楚兮，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伸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的手臂，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时克制地停住，只是虚虚地护在她身侧。
楚兮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空茫，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咨询 session 中没有完全抽离。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疲惫：“没什么，只是聊了聊。”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但这反而让顾夜寒的心揪得更紧。他宁愿她哭出来或者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也好过这样将一切深深埋藏，让他无从窥探，更无从安慰。
两人并肩朝着医院外的停车场走去。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似靠近，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顾夜寒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问问徐医生到底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记忆恢复的可能，但看到楚兮略显苍白的侧脸和紧闭的唇线，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怕过多的追问会给她带来压力，再次将她推远。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拉开车门，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进副驾驶，俯身细致地为她系好安全带。距离骤然拉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她本身极淡的馨香。
这个味道，让他心脏刺痛，却又无比贪恋。
他抬起眼，恰好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眸子。那双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凝视。
顾夜寒喉结滚动了一下，克制地退开，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车内空间密闭，气氛安静得有些令人窒息。顾夜寒打开了舒缓的音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窗外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掠过。
楚兮一首安静地看着窗外，侧影显得格外单薄和沉默。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
顾夜寒忍不住侧过头看她。暖黄色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惹人怜惜。
一股强烈的心疼和难以言喻的渴望瞬间攫住了顾夜寒。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缓缓倾过身，想要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抚的、不带任何的吻。他只是想告诉她，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在。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秒——
楚兮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刺痛了一样，身体剧烈地一颤，毫无预兆地猛地转过头来！
她的动作太快太急，顾夜寒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的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擦过了她的……唇角。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都彻底僵住。
顾夜寒的大脑一片空白，唇上那柔软却冰冷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的西肢百骸，带来一阵剧烈的、近乎战栗的悸动。这是他渴望了多久的靠近？
可还没等他从那复杂混乱的情绪中抽离，下一秒，他对上了楚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在最初的惊愕和茫然过后，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被一种极其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厌恶所充斥！
那不是平日里她看他时的疏离和冷漠，而是更深层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排斥！
“不……不要碰我！”
楚兮猛地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整个后背紧紧贴靠在车门上，像是要尽可能离他远一点。她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煞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走开……走开！”她的声音尖利而破碎，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惊惶，“别过来……求你……”
顾夜寒被她剧烈的反应和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刺得心脏骤缩，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慌忙举起双手，试图安抚她：“兮兮！别怕！是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可他的靠近和声音似乎更加刺激了她。
楚兮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手指用力地插入发丝，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嘴里语无伦次地喃喃着一些破碎的音节：
“……疼……好疼……”
“……放开我……孩子……”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冷……地下室好冷……”
这些零碎的、仿佛来自遥远噩梦的词语，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戳击着顾夜寒的神经！
地下室……孩子……疼……
这些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最不愿回想、最罪恶深重的过去！
难道……难道她想起什么了？！哪怕只是碎片，也足以让她对他产生如此本能而剧烈的恐惧和排斥？！
“兮兮！看着我！你看着我！”顾夜寒心急如焚，试图让她从那种梦魇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却又不敢再贸然触碰她，只能徒劳地喊着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楚兮忽然停止了颤抖和呓语。
她缓缓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眼神却不再是刚才那种涣散的恐惧，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掺杂着巨大痛苦、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清醒？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却写满惊慌和痛楚的男人，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顾夜寒耳边轰然炸响：
“我好像……记得……那个地下室……”
“……还有……手术台……”
她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却又精准地“看”到了他灵魂最深处的罪孽。
绿灯早己亮起，身后的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
但车内，时间却仿佛彻底静止了。
顾夜寒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楚兮眼中的那丝微弱的光亮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眼白一翻，身体软软地滑倒下去。
“兮兮！！”
顾夜寒肝胆俱裂的嘶吼声，瞬间淹没了窗外所有的喧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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