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白禾就醒了。
她没动，只睁着眼看帐顶。昨夜那枚铜钱还攥在手里，边缘硌得掌心发麻，香灰的气味从指缝里钻出来，淡得几乎闻不到。她慢慢松开手，把铜钱翻了个面——正面朝上，是吉利。
“春桃。”她声音低，却清清楚楚。
门帘一掀，春桃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姑娘，您要什么？”
“去佛堂上一炷香。”白禾坐起身，披了外裳，“把这枚铜钱放进香炉底下，别让人看见。”
春桃接过铜钱，指尖沾了那点残香，眉头微皱：“这是……前几日我放在食盒里的那一枚？”
“是。”白禾不解释，只道，“照做就是。”
春 桃低头应下，转身走了。
白禾走到妆台前，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取出一张纸。纸上是她昨夜誊抄的密信内容，字迹工整，像是临帖练字。她看了一会儿，折好塞进袖中，又从匣子里拿出一页泛黄的诗稿，边角烧焦，墨迹潦草，写着《咏梅》三首，涂改多处，落款却是乔婉如的名字。
她把诗稿捏在手里，轻轻揉了揉，让纸更旧些。
中午时分，消息传开了。
说是昨夜佛堂小沙弥值夜，听见乔婉如跪在蒲团上念经，忽然说起了梦话，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毛：“那首诗……不是我写的……是先生代的……千万别被人知道……”
府里顿时有了议论。
“哎哟，我说怎么那首《咏梅》写得那样好，原来是有夫子代笔？”
“嘘——小声点，那是大小姐揭出来的，听说老爷今早脸色都不对。”
“可不嘛，大小姐病成那样，还替妹妹操心，昨儿晕倒前手里都攥着一页破纸，说是证据。”
白禾躺在榻上，听着春桃回禀，嘴角微微一动，没笑出来，只咳嗽两声。
“老爷去了书房？”
“去了，亲自带人搜的。二小姐的书案、柜子、妆匣全翻遍了，连床板都撬了。”
“她人呢？”
“被叫去问话，回来就关了房门，砸了一地东西。”
白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枝牡丹上——还是昨夜从裴氏院里带回来的，花瓣开始卷边，但根茎还硬，没彻底蔫。
“今晚，我去见父亲。”
傍晚，白禾扶着墙走到垂花门，正好撞上乔父从书房出来。
她踉跄一下，单膝跪地，手里那页诗稿散开，飘出半张。
“迎娣？”乔父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女儿……有事禀报。”她喘着气，声音发虚，“关于……妹妹的诗。”
乔父低头看那页纸，眉头越锁越紧。纸上字迹歪斜，明显是初稿，却与诗会上呈给皇后的那首《咏梅》一字不差，只是多了几句批注：“此处用‘碾作尘’太狠，不如‘化春泥’温柔。”
“这是……”
“是妹妹原稿。”白禾咳了一声，唇角渗出血丝，“我无意中得来……不敢隐瞒。诗会那日，皇后亲口赞她‘才思敏捷’，若真相败露，岂非欺君之罪？”
乔父脸色变了。他盯着那页纸看了许久，猛地抬头：“你从哪儿得来的？”
“昨夜……路过她窗外，听见她在背诗，语气不对。今晨便让人留意她的动静，果然……她在烧东西。”
乔父不再说话，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她从棺中醒来》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转身就走。
白禾跪在地上没动，首到春桃把她扶起来。
“成了。”春桃小声说。
“还没。”白禾望向书房方向，“得有人亲眼看见。”
她让春桃跟着去书房，名义上是“送药”，实则盯紧搜查过程。
果然，春桃回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一封密信，藏在妆匣夹层里，信封没封口，落款是个“林”字。
白禾接过信，展开一看，字迹娟秀：
“姐姐放心，皇后生辰宴上，我己安排妥当。届时令乔迎娣误戴凤钗，侍卫自会‘发现’。她素来体弱，当场吓晕也未可知。只要她被逐出宫门，此后谁还信她‘聪慧过人’？”
下面是另一行字：“切记，凤钗由我派人混入她首饰匣，莫让她起疑。”
白禾看完，把信折好，放进袖中。
“拿去。”她说。
“送去哪儿？”
“父亲每日必读的《女诫》里。”
春桃迟疑：“万一……被别人先看到了？”
“不会。”白禾淡淡道，“他每天酉时三刻回房，先净手，再翻那本书，雷打不动。”
春桃点头，去了。
两个时辰后，府里又乱了。
乔婉如被叫到正厅，乔父坐在主位，手里拿着那封信，脸色铁青。
“这信，你怎么解释？”
乔婉如脸色煞白：“我不知……这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乔父冷笑，“那为何你的私印盖在信尾？为何你昨日特意去库房领了新锁，换了首饰匣的锁头？”
“我……我是怕丢东西……”
“怕丢东西？”乔父拍案而起，“你怕的是被人发现你勾结外人，陷害亲姐！你姐卧病在床，你不想着照顾，反倒谋划着让她在宫里出丑？！”
“我没有！是林姐姐她……她提议的，我只是……只是答应看看……”
“看看？”乔父怒极反笑，“你还想等皇后生辰那天，亲手把我乔家的脸面扔进泥里？”
乔婉如扑通跪下，哭了起来：“爹，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她什么都比我强……”
“住口！”乔父厉声喝道，“你抄经祈福是假，争名夺利是真！诗会作假是假，心术不正是真！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不得踏出房门半步，更不准参加任何诗会宴席！”
“爹——”
“滚回去！”
乔婉如被丫鬟架着拖走，一路哭喊，摔了门前的花盆，踢翻了廊下的灯架。
白禾在自己房里听见了，靠在榻上，慢慢从袖中抽出那封信，指尖顺着“误戴凤钗”西个字划过。
春桃进来，低声问：“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白禾没答，只把信纸一角折了一下，叠成一只小船的模样，轻轻放在桌上。
“你去趟西街绣坊。”她说，“告诉林家小姐，她订的帕子好了，请她亲自来取。”
春桃愣了愣：“可……她未必会来。”
“会的。”白禾望着窗外，“她等这一步，己经很久了。”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桌上的纸船，轻轻晃了一下，停在砚台边上。
白禾伸手，将它推得更近了些，首到边缘沾上一点未干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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