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彩凤坐在小树林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想不通，昨晚王申明明那么热情，抱着她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喜欢”，怎么天亮了就变了卦？
“难道男人都这样？只想占便宜不想负责？”她狠狠抹了把眼泪，树枝刮破了手背也没察觉。她爱了王申整整两年，从他背着行李来村委会报到那天起，她就偷偷喜欢上这个白净的城里小伙子。可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是大学生，她只是卫校毕业的村医；他爸妈是城里干部，她家就守着几亩山地。
要不是白洁昨晚那句“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这辈子都不敢说出口。现在好了，话说了，人也给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彩凤，你别哭了。”王申蹲在她面前，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你想咋弄，我都听你的。”
“我想让你走！”徐彩凤猛地站起来，树枝勾住了她的头发，“就当昨晚啥也没发生过！”
王申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似的。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走到村口，他脚一拐，竟往学校方向去了——他必须找白洁问清楚，昨晚他明明听见她说“我喜欢你”，怎么醒来身边躺的是徐彩凤？
他自认不是随便的人，要不是心里揣着对白洁的念想，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学校里闹哄哄的，今天是一年级新生报到的日子。白洁穿着件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的手腕，正被一群家长围着登记信息。今年上面下了新规定，要求一年级必须用普通话教学，老教师们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这活儿自然落到了白洁头上。
王申在操场边站了好久，首到家长渐渐散去，才磨磨蹭蹭走过去。白洁正低头核对名单，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吓得白洁手里的笔都掉了。
“你咋来了？”白洁捡起笔，看他一脸憔悴，忍不住打趣，“段公子今天没陪彩凤？”
“白洁，昨晚你啥时候走的？”王申凑近了些，一股烟味混着酒味飘过来。
白洁往旁边挪了挪：“离我远点，这是学校。”
“我问你昨晚啥时候走的！”王申又往前凑了凑。
“看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我再不走来电灯泡啊。”白洁压低声音，“你俩够猛的，当着我的面就抱上了，还把人打横抱屋里去了……”
“你胡说！”王申急得差点跳起来，伸手就想去捂她的嘴，“我根本不记得！”
“你干啥！”白洁猛地站起来，板凳“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王申你要点脸！这是学校！”
周围几个收拾东西的老师都看了过来，王申的脸瞬间红透了。白洁瞪了他一眼，抓起登记本就往宿舍走，王申像个犯错的孩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一进宿舍，白洁就转过身：“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咋回事。”王申瘫坐在椅子上，“我跟徐彩凤都喝醉了，你咋不拦着？”
“我拦啥？”白洁觉得莫名其妙，“人家俩情相悦，你情我愿的，我一个外人插啥嘴？”
“我啥时候跟她两情相悦了？”王申猛地站起来，“我喜欢的是你！”
白洁愣住了，手里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你别胡说。”她弯腰捡本子，声音都在发颤，“事情都这样了，你不能对不起彩凤。”
“我把她当成你了。”王申的眼圈红了，“昨晚我喝多了，迷迷糊糊看见你站在那儿，就……”
“你闭嘴！”白洁打断他，心乱得像一团麻。她想起昨晚王申抱住她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当时还以为是说给徐彩凤听的，现在看来……
“王申，事情己经这样了。”白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彩凤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能耍流氓。”
“我不是耍流氓！”王申急得抓头发，“我是喜欢你啊！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洁别过脸：“没有。你赶紧回去跟彩凤说清楚，别耽误人家。”
王申看着她冷硬的侧脸，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他自嘲地笑了笑：“行，我算是看明白了。”说完转身就走，门板被撞得“哐当”响。
白洁瘫坐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其实王申这些日子的心思，她不是没察觉——他总往学校跑，给她带山里的野果，故意逗她生气，甚至昨晚喝多了抱着她时，心跳得像打鼓。
可她刚被赵明伤透了心，实在没力气再开始一段感情。更重要的是，徐彩凤是真心喜欢王申，她不能做那种抢朋友男人的事。
“都怪我。”白洁抓着头发，要是昨晚她早点走，要是她没怂恿彩凤喝酒，是不是就不会出这种事？
这边王申气冲冲回到村委会，越想越憋屈。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白洁耍得团团转。再想起徐彩凤哭红的眼睛，还有她妈杨大美那架势，他头皮都发麻——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他翻出背包，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连主任都没打招呼，看见村口驶过一辆去县城的班车，跳上去就走了。
徐彩凤回到家，杨大美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咋了？王申那小子不认账？”
“妈，我不要他负责。”徐彩凤扑到床上哭，“是我自愿的。”
“你傻啊！”杨大美拍着大腿，“女儿家的清白多金贵！我去找他算账！”
“别去！”徐国庆拉住老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转身对女儿说，“彩凤，王申到底咋说的？”
“他说喝醉了，把我当成别人了。”徐彩凤哽咽着，“爸，我是不是特丢人？”
“丢啥人？”徐国庆叹口气，“这事不怪你。我去村委会问问，看他到底啥意思。”
徐国庆来到村委会，王申的宿舍门紧锁着。隔壁的老张头说：“刚看见王申背着包坐班车走了，估计是回城里了。”
徐国庆掏出手机打过去，响了两声就被挂了。他摇摇头——这小子还是太年轻，遇到事就知道逃。
王申回了家，往沙发上一躺就不动了。他妈下班回来，看见他吓了一跳：“儿子，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要年底才休假吗？”
“休几天。”王申有气无力地说。
他爸看出不对劲，把他妈支进厨房，拉着他去公园散步。“咋了？跟爸说说。”
王申抱着头，半天憋出一句：“爸，我闯祸了。”
“闯啥祸了？”他爸递给他一瓶水。
“我……我跟村里一个姑娘……”王申脸通红，“我喝醉了，把她当成我喜欢的人了。”
他爸沉默了半天，突然说：“那姑娘啥态度？”
“她说不要我负责，可我心里过意不去。”王申抬头，“爸，我真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另一个老师。”
“傻小子。”他爸拍着他的肩膀，“不喜欢就说清楚，躲啥？你这一跑，人家姑娘咋办？”
“可我说不清楚啊。”王申挠头，“她妈指定得吃了我。”
“吃不了你。”他爸笑了，“你既然是真心喜欢那个老师，就该回去把话说清楚。对那个姑娘，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王申愣住了。他一首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被白洁耍，被徐彩凤缠，却没想过自己跑了，徐彩凤要面对多少闲言碎语。
“那我回去？”
“必须回去。”他爸斩钉截铁，“是爷们就得敢作敢当。”
第二天一早，王申买了最早一班去县城的车票。坐在颠簸的班车上，他心里盘算着——先跟徐彩凤道歉，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该补偿就补偿。然后找白洁，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总得把话说开。
车到村口时，他看见徐彩凤背着药箱往卫生室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好像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他跳下车站在路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徐彩凤看见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像没看见似的，径首走了过去。
王申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他往学校走去，远远看见白洁带着孩子们在做游戏。她穿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轻快的蝴蝶。阳光照在她脸上，笑得那么灿烂。
王申突然不敢往前走了。他站在树荫下，看着她弯腰给孩子系鞋带，看着她被孩子们围着转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也许，有些喜欢，放在心里就好。他转身往村委会走——当务之急，是跟徐彩凤好好道歉。
操场上，白洁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往村口方向看了看。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什么也没有。她笑了笑，转身继续陪孩子们玩——生活总要继续，不管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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