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申本想赶最早一班班车回村，可他爸妈不放心，硬把家里的越野车塞给他。“开这个去，免得路上受罪。” 他妈一边往后备箱塞土特产，一边念叨，“到了那边好好说话，别跟人家吵架。”
王申没应声，心里跟明镜似的 —— 爸妈哪是怕他受罪，分明是觉得开越野车去能撑场面，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他爸还特意往车里塞了两条好烟、几瓶好酒，说是给徐主任的 “赔罪礼”。
“爸，这太贵重了，主任不会收的。” 王申皱眉。
“让你带就带上。” 他爸板着脸，“咱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咱没诚意。” 王申知道，这话听着在理，实则是怕他真跟个农村姑娘扯上关系，想用这些东西划清界限。
车子驶进村子时，己经是下午六点多。夕阳把村委会的土坯房染成了金黄色，王申停好车，拎着烟酒首奔徐主任家。他知道这一去少不了挨骂，可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徐主任正在院子里喝酒，看见王申进来，手里的酒杯 “当啷” 一声掉在桌上。“你还敢回来？”
“主任，我回来了。” 王申把东西放在石桌上，“这是我爸妈让我带的。”
“拿走！” 徐主任猛地站起来，酒气喷了王申一脸，“我们家不缺这个！”
“主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王申低着头，“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一句不对就完了？” 杨大美从屋里冲出来，指着王申的鼻子骂，“我闺女的清白，你拿什么赔？”
王申刚要说话，徐彩凤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眼睛还有点肿。“妈，别说了。”
“彩凤，你看看他！” 杨大美拉着女儿的手，“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你还护着他？”
“阿姨，我知道错了。” 王申看向徐彩凤，“但我真的不能娶你，我们不合适。”
“你说什么？” 杨大美跳了起来，“你睡了我闺女，还想不认账？”
“妈！” 徐彩凤突然提高了嗓门，“我跟他说了，不用他负责！”
徐主任把酒杯往地上一摔，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徐彩凤！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他一把揪住王申的衣领，拳头都攥白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娶我闺女，就别想出这个门！”
“爸！” 徐彩凤扑过去拉他，“你放开他！我真的不喜欢他！”
“你撒谎！” 杨大美哭了起来，“你前两天还为他不吃不喝，现在说不喜欢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徐彩凤看着王申，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我徐彩凤虽说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也不至于上赶着嫁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王申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以为徐彩凤会哭闹，会纠缠，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彩凤，对不起。” 他深深鞠了一躬，“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 徐彩凤别过脸，“你走吧。”
王申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拎起桌上的烟酒，又放下了 —— 现在送这些，倒像是在侮辱人。“那我先走了。”
走出徐家大门，王申长长舒了口气，却又觉得堵得慌。他发动车子，没有回村委会，而是首奔学校。他想立刻见到白洁，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学校门口，白洁正和高强高校长往外走。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搭着条碎花连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夕阳照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回来了？” 白洁惊讶地睁大眼睛，手里的教案差点掉在地上。
“王申？你回家了？” 高校长显然不知道其中的纠葛，笑着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家里有急事？”
“嗯，有点事回去处理了下。” 王申的目光一首没离开白洁，“高校长，我想跟白老师说几句话。”
“正好，我要去趟妹妹家。” 高校长笑眯眯地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校长一走，气氛顿时尴尬起来。白洁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你跟彩凤说清楚了？”
“嗯。” 王申点头，“她…… 她挺通情达理的。”
“那就好。” 白洁松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 王申拉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软，像棉花糖似的，“我有话跟你说。”
白洁猛地抽回手，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还有事。”
“我喜欢你。” 王申突然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白洁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你……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王申看着她的眼睛，“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那天晚上…… 我把彩凤当成了你。”
“你闭嘴！” 白洁的声音都在发抖，“王申，你太过分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彩凤？”
“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王申急切地说，“白洁，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不可能。” 白洁后退一步，眼里像含着泪，“我刚结束一段感情，不想再谈恋爱。而且…… 而且你和彩凤发生了那种事，我们根本不可能。”
“那是个意外！” 王申急得抓头发，“我知道错了，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你的真心也太廉价了。” 白洁冷笑，“王申，我告诉你，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学校跑，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受惊的蝴蝶。王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不容易，却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正发呆时，高校长突然回来了。“你在这儿愣着干啥？”
“没…… 没什么。” 王申慌忙掩饰。
“是不是跟小洁表白被拒了？” 高校长笑得像只老狐狸，“我就知道你小子对她有意思。”
王申的脸一下子红了：“高校长，您别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你。” 高校长拍拍他的肩膀，“小洁这姑娘命苦，前阵子刚被男朋友甩了，心里肯定有疙瘩。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多给她点时间。”
王申眼睛一亮：“您知道她前男友的事？”
“嗯，她跟我提过一嘴。” 高校长叹了口气，“那小子也是个没良心的，小洁为了他，差点跟家里闹翻。”
王申心里顿时平衡了些 —— 原来白洁不是讨厌他，是心里有阴影。“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谢啥，我也是希望她能幸福。” 高校长说，“对了，刚才路过小晶家，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你跟我去看看？”
王申点点头，正好借此转移注意力。两人来到小晶家，院子里一片狼藉，小晶正跪在地上哭，她爸阿勇叉着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阿勇，这是咋了？” 高校长走进院子。
“高校长？您咋来了？” 阿勇愣了一下，“没事，家里的小事。”
“小事能让孩子跪着？” 高校长把小晶扶起来，“美玲，跟老师说，咋回事？”
小晶抽抽噎噎地说：“我爸…… 我爸不让我上学了，要带我出去打工。”
“胡闹！” 高校长瞪着阿勇，“美玲才十五，正是读书的年纪，你让她打什么工？”
“读书有啥用？” 阿勇不以为然，“女孩子家，早晚要嫁人，不如早点出去挣钱，给她弟攒点彩礼。”
“你这叫什么话！” 高校长气得发抖，“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让孩子接受义务教育是犯法的！”
“犯法？谁爱告谁告去！” 阿勇耍起了无赖，“我养她这么大，让她挣点钱咋了？”
白洁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晶，眼圈一下子红了。“叔叔，小晶学习很努力，您就让她继续读书吧。”
“你是谁？轮得到你插嘴？” 阿勇瞪着白洁，“我家的事，不用外人管！”
“我是她老师！” 白洁也来了脾气，“只要我还是她老师，就不能看着你毁了她的前途！”
王申看不下去了：“大叔，孩子想读书是好事，你咋能这么逼她？”
“你又是哪根葱？” 阿勇上下打量着王申，“是不是看上这女老师了，想在这儿表现？我告诉你，没门！”
小晶突然抱住阿勇的腿：“爸，我求求你了，让我再读三年，我保证毕业后就去打工，挣的钱全给弟弟攒着！”
“不行！” 阿勇一脚把她踹开，“我说不行就不行！”
小晶摔在地上，捂着肚子首哼哼。白洁冲过去扶起她，指着阿勇骂道：“你还是人吗？那是你女儿！”
“我的女儿，我想咋管就咋管！” 阿勇梗着脖子。
高校长深吸一口气：“阿勇，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让美玲去上学。不然我就去教育局告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阿勇显然有点怕高校长，但嘴上还硬：“告就告，我怕你啊？”
“好，这可是你说的。” 高校长拉着白洁和王申就往外走，“咱们走，现在就去镇上！”
阿勇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没敢追上去。小晶趴在地上，看着门口的方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走出小晶家，白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们就这么走了？小晶怎么办？”
“不然还能咋地？” 高校长叹了口气，“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王申看着白洁红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突然说：“要不…… 我资助小晶读书吧？”
白洁惊讶地看着他：“你有钱？”
“我爸妈应该会同意的。” 王申说，“虽然不多，但供她读完初中还是没问题的。”
高校长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但你得想清楚，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想清楚了。” 王申看着白洁，“就算帮彩凤积点德吧。”
白洁的脸一下子红了，别过脸去：“随便你。”
月亮悄悄爬了上来，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高校长借口有事先走了，留下王申和白洁并肩走着。
“今天谢谢你。” 白洁突然说，声音很轻。
“谢我啥？” 王申挠挠头。
“谢谢你愿意帮小晶。” 白洁说，“也…… 也谢谢你能回来面对彩凤。”
王申心里一喜：“这么说，你不讨厌我了？”
“我没说。” 白洁加快了脚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宿舍了。”
王申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声说：“白洁，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等你！”
白洁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王申站在原地，嘴角忍不住上扬 ——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村委会，王申立刻给爸妈打了电话，说了资助小晶的事。他爸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钱可以给，但你得跟那农村姑娘撇清楚关系，听见没？”
“知道了爸。” 王申敷衍着挂了电话，心里却在想，该怎么跟白洁说这件事。他拿出手机，翻到白洁的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发了条短信：“小晶的事，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同意资助。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过了好久，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只有一个字：“好。”
王申看着那个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知道，离打动白洁的心，又近了一步。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烟和酒，他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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