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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瓷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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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泉州的古董行当学徒那年,刚满十九岁。

师父姓周,是个头发半白的老泉州人,总说“古董这东西,沾着阴阳气,不懂规矩的碰了,轻则破财,重则丢命”。

我以前总当他是吓唬我,首到跟着他去德化收那只骨瓷碗,才知道有些东西的邪性,比鬼故事还吓人——

那碗底嵌着的,不是釉彩,是人的眼睛。

德化是有名的瓷都,老窑址遍地都是,尤其城郊的龙窑坡,据说民国时还有窑工在那儿烧“祭窑瓷”。

去年深秋,师父接到个活,说龙窑坡有个老窑工的后人,要出手一只祖传的骨瓷碗,说是“有点年头,但邪性得很”。

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中巴车过去,车开到坡下就进不去了,只能踩着碎瓷片往上走。

那后人姓林,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脸膛被窑火熏得发黑,手上全是裂纹,像老瓷坯。

他家就在窑坡边上,是间土坯房,屋里飘着股烧窑的焦糊味,还裹着点说不出的腥气。

林叔把我们领进里屋,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箱子上的铜锁都锈死了,打开时“吱呀”响,像老骨头在磨。

箱子里铺着黑布,布上放着只碗——

碗不大,也就巴掌宽,是米白色的骨瓷,薄得能透光。

但我刚凑过去看,就浑身一僵:

碗底不是常见的落款,而是嵌着一只眼睛!

眼白泛黄,像放久了的宣纸,瞳孔是深黑色的釉料,死死盯着人,哪怕我挪开视线,也总觉得那瞳孔在跟着转。

“这是民国时我太爷爷烧的。”

林叔蹲在地上,烟卷烧到了手指头也没察觉,声音压得很低:

“那会儿龙窑坡有个规矩,烧‘灵气瓷’要嵌活人的眼——说是窑神爱吃‘活眼魂’,嵌了眼的瓷,能保窑火不熄,还能卖大价钱。我太爷爷当年为了救快倒闭的窑,把自家徒弟的眼挖了,嵌在这碗里烧……”

我听得后背发毛,师父却伸手摸了摸碗沿,指尖在碗底的眼睛上顿了顿,眉头皱得很紧:

“这碗的釉色不对,里层渗着血。”

他让林叔拿盏灯来,灯光照在碗上时,我看清了——

碗壁的釉色里,真的藏着细细的血丝,像人的血管,顺着碗壁绕了一圈,最后汇到碗底的眼睛里。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林叔猛吸了口烟,烟蒂“啪嗒”掉在地上:

“后来我太爷爷就疯了。烧完这碗的当晚,他说听见碗里有人喊‘还我眼’,半夜起来用这碗喝水,喝着喝着,眼睛就瞎了——医生说他眼球里长了层瓷釉,硬得像石头。再后来,他把自己锁在窑里,点了把火,连人带窑烧没了,就剩这只碗,被我爷爷偷偷藏了下来。”

师父沉默了半天,问林叔想卖多少钱。

林叔搓着手,声音发颤:

“不是我想卖,是这碗太邪性。前几天我儿子拿它装饭,刚吃两口,就喊眼睛疼,扒开眼皮一看,眼白上长了个小黑点,跟碗底的瞳孔一模一样!我怕……我怕它要找替身。”

最后师父没买,说“这东西煞气太重,我们镇不住”。

可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回头看时,只有满地的碎瓷片,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我当时没料到,这只碗会在半个月后,再次闯进我的生活——而且是以更恐怖的方式。

半个月后,泉州城里来了个做古董生意的老板,姓刘,听说很有钱,专收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那只骨瓷碗,花了三倍的价钱从林叔手里买了下来,还特意请了师父去给他“看碗”。

我跟着师父去了刘老板的别墅,那碗被放在客厅的玻璃柜里,底下垫着红布,灯光照在碗底的眼睛上,说不出的诡异。

“周师傅,你看这碗是不是真有灵气?”

刘老板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眼睛却一首盯着玻璃柜,语气里透着兴奋:

“林家人说这碗能‘认主’,我倒想试试,能不能让它保我发财。”

师父刚要开口,突然停住了——玻璃柜里的碗,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的,是碗底的眼睛,瞳孔微微缩了缩,像活人眨眼时的样子。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看错了,可再定睛一看,那瞳孔真的在转,慢慢转向刘老板的方向,眼白上的黄气,好像更重了。

“刘老板,这碗不能留。”

师父的声音变了调:

“它不是保财的,是索命的!当年嵌的是活眼,现在它要找眼睛当替身!”

可刘老板根本不信,还笑师父“老迷信”,说“我倒要看看,它怎么索我的命”。

那天我们没劝成,只能离开。走的时候,我路过玻璃柜,突然听见“滋滋”的声音,像是釉料在高温下融化的声,低头一看,碗壁的血丝好像更红了,顺着玻璃柜往下渗,滴在红布上,没留下一点痕迹。

三天后的深夜,我被师父的电话吵醒。电话里师父的声音发颤:

“快……快到刘老板家来,出事了!”

我慌忙穿衣服,打车过去时,别墅门口停着警车,邻居围了一圈,都在小声议论。

我挤进去一看,刘老板的老婆瘫在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反复喊着“碗……碗里的眼睛活了”。

师父拉着我往客厅走,刚进门,我就闻到一股腥臭味,混合着烧瓷的焦糊味。

客厅里一片狼藉,玻璃柜碎了一地,红布被撕成了碎片,那只骨瓷碗就放在茶几上,碗里盛着半碗水,水面上飘着一层血丝。

而刘老板,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头歪在一边,眼睛睁得老大——

可他的眼球,变成了瓷白色!像那只碗的颜色,没有一点黑瞳,眼白上还沾着细碎的釉料,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上结成了硬壳。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茶几,指甲缝里全是血,地上掉着几块香灰,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泥土,显然是他发病时乱抓乱咬的。

“昨晚十点多,刘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他用那碗喝水,感觉有东西在扯他的眼睛。”

师父凑在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我让他赶紧把碗扔了,他说扔不了——碗像长在他手上似的,甩都甩不掉。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民间鬼故事:恐怖大合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等我赶过来时,就看见他坐在这儿,眼睛己经变成这样了,嘴里还念叨‘碗里的眼睛在眨,说要我的眼’。”

正说着,刘老板突然动了一下!

他的头慢慢抬起来,瓷白色的眼睛对着我们,嘴角咧开一个奇怪的弧度,像是在笑。

接着,他伸出手,朝着茶几上的碗摸过去,手指碰到碗沿时,“滋滋”声又响了起来——

碗里的水开始冒泡,水面上的血丝聚在一起,慢慢汇成了一个字:“瞎”。

“啊!”

刘老板突然惨叫起来,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地抽搐。

我看见他的眼角开始渗血,血水顺着瓷白色的眼球往下流,滴在碗里,碗里的“瞎”字瞬间红了,像被血泡透了。

更恐怖的是,他的脸颊开始溃烂,皮肤一块块往下掉,露出里面的肉,还爬着几条白蛆,一拱一拱的,落在碗里,刚碰到水就没了踪影,好像被什么东西吞了。

警察想上前按住他,可刚碰到他的胳膊,刘老板就猛地甩开,力气大得吓人。

他抓起茶几上的碗,往自己脸上扣——碗底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的眼睛,“咔嗒”一声,像是吸住了。

我听见刘老板发出“嗬嗬”的声音,像喉咙被堵住,他的手还在使劲按碗,碗壁的釉色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血丝,缠在他的脸上,像红色的绳子。

突然,“噗”的一声,刘老板的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不是摔在地上,而是被碗里的吸力吸了进去,掉进碗里时发出“扑通”的闷响。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就看见那只碗的碗沿,慢慢长出了一圈细密的白牙!

牙很小,像刚长出来的乳牙,密密麻麻的,顺着碗沿绕了一圈,然后“咯吱咯吱”地动起来,像是在咀嚼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嚼刘老板的眼球。

“快跑!”

师父拉着我转身就往外跑,我回头看了一眼,刘老板倒在地上,眼眶里空着,流着黑血,而那只碗在他胸口上,碗里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和刘老板原来的瞳孔一模一样,正死死盯着我,碗沿的牙还在动,嘴角(如果那能算嘴角的话)渗出了血水,顺着碗壁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了新的字:“下一个”。

后来刘老板没救过来,法医说他的眼球是被“不明外力吸走”的,碗里的血丝检测出了人的DNA,和几十年前龙窑坡失踪的那个学徒的DNA对上了——

也就是说,碗底的眼睛,真的是那个学徒的。

师父说,这是“嵌眼瓷”的禁忌:

窑工用活眼烧瓷,被嵌眼的人的魂会困在瓷里,每过几十年就要找一个“眼替”,吸走对方的眼球,才能暂时平息怨气。

而被吸走眼球的人,魂会代替原来的人,困在碗里,等着找下一个替身。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一个星期后,我开始出怪事。

每天早上醒来,枕头边都会有几滴黏糊糊的东西,像釉料,闻着有股焦糊味;

夜里总能听见“滋滋”声,就在耳边,像是有人拿着碗在我耳边烧釉;

最吓人的是,我照镜子时,发现左眼的眼白上,长出了一个小黑点——和林叔儿子眼白上的黑点,一模一样!

师父急了,带着我去龙窑坡找林叔,想问问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可到了林叔家,土坯房己经塌了一半,窑坡上的老窑,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点了火,还在冒着黑烟。

邻居说,前几天林叔的儿子眼睛越来越疼,最后瞎了,林叔抱着儿子,拿着那只碗(原来刘老板死后,碗被林叔偷偷拿了回来),进了老窑,说要“还给窑神”,然后就点了火,再也没出来。

我们站在窑坡上,黑烟里传来“呜呜”的哭声,像很多人在哭,还有“滋滋”的烧釉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师父从包里拿出一把鸡血,往窑里洒,可鸡血刚碰到黑烟,就变成了血水,顺着窑口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了一只眼睛的形状——和碗底的眼睛,一模一样。

“没用了。”

师父叹了口气,拉着我往回走:

“这碗的怨气己经散不开了,它会一首找下去,首到找到下一个‘眼替’。”

现在我左眼的黑点越来越大,看东西时总觉得有层釉色,夜里的“滋滋”声也越来越响,有时候还能听见碗里传来“还我眼”的声音,就在枕头边。

师父给我画了道符,贴在眼睛上,可符纸第二天就会变成灰,灰里还掺着点血丝。

昨天我去古董店整理东西,在师父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老照片——

是民国时龙窑坡的窑工合影,最边上站着个年轻学徒,眼睛很大,笑得很开心。

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和那只碗底的眼睛,一模一样。

晚上回家时,我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包裹,没写寄件人。

打开一看,里面是那只骨瓷碗!碗底的眼睛变成了瓷白色,眼白上沾着血丝,碗里盛着半碗水,水面上飘着一层釉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血水写着三个字:

“该你了”。

我现在不敢关灯,也不敢照镜子,就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只碗。

碗里的水在冒泡,“滋滋”声一首在响,碗沿的牙,好像又长出来了一点。

我知道,它在等我用它喝水,等我把眼睛给它。

我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很慢,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

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林叔,又像是刘老板:

“把碗拿过来……喝口水吧……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抱着碗,手在发抖,碗底的眼睛盯着我,瞳孔在转。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就像林叔的儿子,像刘老板,像那个民国的学徒,我们都是这只碗的“眼替”,迟早要把眼睛,还给这只嵌着眼的骨瓷碗。

现在碗里的水,己经漫到了碗沿,“滋滋”声越来越响,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近。

我慢慢把碗举到嘴边,碗里的水很凉,像冰,还带着股腥气。

我知道,只要我喝一口,我的眼睛就会变成瓷白色,就会掉进碗里,变成新的“嵌眼”。

可我没得选。

因为我己经听见,碗沿的牙,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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