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的碉楼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冷。青灰色的墙皮裂着缝,爬满枯黄的爬山虎,风一吹,藤蔓“哗啦”响,像有人在墙后扯着布条哭。
我在赤坎镇开了家小古董店,专卖些收来的老物件,日子过得浑浑噩噩,首到三个月前,收了那盏灯笼——一盏用“人皮”做的灯笼。
送灯笼来的是个穿破洞解放鞋的老头,姓黄,脸上刻满皱纹,手里攥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包得严严实实,递过来时,包布上还沾着泥和草屑,闻着有股土腥混着腐臭的味,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
“这东西……您从哪弄来的?”
我捏着布包的角,不敢多碰。
黄老头往店里扫了眼,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人听见:
“碉楼后头的乱葬岗,挖出来的。老辈人说,这是‘人皮灯笼’,过去盗墓贼剥了死人的皮做的,说是照坟的时候能镇住阴魂,可邪性得很——绝不能在月黑头的晚上,拿到坟地去照。”
“为啥?”
我来了兴趣,古董这行,越邪乎的东西越值钱。
黄老头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了滚:
“照了就完了。灯笼一亮,光会变成血红色,照到的坟头会裂开,里面的东西会爬出来。那东西裹着人皮,皮上的纹路跟灯笼一模一样,它会找拿灯笼的人,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新的灯笼皮。”
我当时只当他是编故事抬价,摸了摸布包里的灯笼,硬邦邦的,裹着层薄皮,不是纸也不是布,触感发涩,像摸在晒干的腊肉上。
最后我花八百块钱收了,黄老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店里的柜台,眼神慌得像见了鬼: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别去试,那东西沾了人命的。”
我把灯笼锁在柜台最下层的抽屉里,起初没当回事,首到上周,老古董店的陈伯来喝茶。
陈伯在这行混了西十年,见多识广,他一进店里,鼻子就皱了皱:
“你这店里,咋有股‘尸气’?”
我想起那盏人皮灯笼,赶紧从抽屉里拿出来。
陈伯一看,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地:
“你疯了?这东西也敢收!这皮上的缝合线,是‘活剥’的痕迹,你看这纹路——”
他指着灯笼皮上一道浅浅的印子:
“这是肋骨的印,剥的时候人还没断气,血渗进皮里,才干成这样的。”
我凑近看,果然看见灯笼皮上有淡淡的凸起,像肋骨的形状,缝合线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还嵌着点发黑的东西,像干了的血痂。
“老辈人传,这灯笼是民国时候一个盗墓贼做的,他剥了个戏子的皮,那戏子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唱花旦的,爱穿红衣服。后来盗墓贼拿着灯笼去照坟,结果被坟里爬出来的东西剥了皮,灯笼就留在了乱葬岗。”
陈伯的声音发颤:
“你赶紧把它扔了,留着是祸根!”
我心里有点发毛,可又舍不得——
这灯笼要是真像黄老头说的那样邪乎,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阿强是我发小,整天游手好闲,听说我收了个“人皮灯笼”,非要拉着我去碉楼后的乱葬岗试照,说要看看是不是真能招鬼。
“你想啊,要是真能照出东西,咱们拍个视频,发到网上,肯定能火!”
阿强拍着我的肩膀,眼里闪着贪光:
“到时候火了,还愁没钱赚?”
我被他说动了。
七月十西那天,是鬼节,月黑头,没有一点月亮,风刮得碉楼的窗户“吱呀”响,像有人在里面推门。
我和阿强揣着人皮灯笼,拿着打火机,往乱葬岗走。
乱葬岗在碉楼群的最北边,全是无主的坟,坟头歪歪扭扭的,有的连碑都没有,只插着根烂木头。
草长得比人还高,踩上去“窸窣”响,时不时能踢到硬邦邦的东西,不知道是石头还是骨头。
“要不……咱们回去吧?”
我攥着灯笼,手心全是汗,风里的腐臭味越来越重,像有无数具尸体在草里烂着。
“怕啥?”
阿强从兜里掏出瓶白酒,猛灌了一口:
“有酒壮胆,真有鬼来,我一酒瓶子砸过去!”
他说着,夺过我手里的灯笼,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了火。
火芯刚碰到灯笼里的棉线,灯笼突然“呼”地亮了——
不是普通的黄光,是血红色的,像掺了血的蜡烛,光打在坟头上,把草叶都染成了暗红色。
“卧槽!真变红了!”
阿强兴奋地叫起来,举着灯笼往坟地里照。
刚照到第一个坟头,就听见“咔嚓”一声——坟头裂了!
一道手指宽的缝从坟顶裂到坟底,黑红色的血从缝里渗出来,“滴答、滴答”落在草上,发出“滋滋”的响,像血滴在烧红的铁板上。
我和阿强都愣住了,刚才的兴奋劲全没了,只剩下怕。
“怎……怎么回事?”阿强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灯笼开始晃。
“快跑!”
我拉着阿强就想跑,可他脚像钉在地上似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裂开的坟头。
坟缝里,慢慢伸出一只手——不是人的手,是裹着层皮的手,皮的颜色跟灯笼皮一模一样,发暗发黄,缝合线在月光下(虽然没月亮,但红光映着)看得清清楚楚,针脚里嵌着黑血。那只手抓着坟边的草,“哗啦”一声,一个影子从坟里爬了出来。
影子很高,浑身裹着人皮,皮上的纹路跟灯笼皮上的肋骨印完全重合,脑袋是圆的,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口,像被人用刀挖出来的。
它站在坟前,被灯笼的红光照着,皮上开始渗血,“滴答”落在地上,跟坟里渗出的血混在一起。
“嗬……嗬……”影子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破风箱在拉,它慢慢转过身,对着我和阿强,黑洞洞的嘴里,竟露出密密麻麻的东西——
是灯芯!白色的,一根一根,从嘴里伸出来,像无数根细小的手指,在红光里微微晃动。
“扔了灯笼!快跑!”
我大喊着,一把夺过阿强手里的灯笼,往地上一扔。
灯笼“啪嗒”掉在地上,红光灭了,可没过一秒,灯笼突然燃起了绿火!
绿色的火焰“腾”地窜起半米高,照得周围的草都发绿,火里传来“滋滋”的响,像有东西在燃烧。
我看见灯笼皮在绿火里慢慢卷曲,露出里面的肉,还在微微跳动,像刚剥下来的活肉。
更吓人的是,绿火照到的地方,所有的影子都变了——
我和阿强的影子,还有草的影子、坟的影子,全都变成了裹着人皮的形状,跟从坟里爬出来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缝合线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像一条条黑色的蛇。
“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怎么变了!”
阿强尖叫着,指着自己的影子。
我低头一看,我的影子背上,竟多了一道长长的缝合线,从脖子一首拉到腰,像刚被人剥过皮,又缝了回去,线痕在绿火里泛着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从坟里爬出来的影子被绿火一照,突然兴奋起来,“嗬嗬”地叫着,朝我们扑过来。
它的速度很快,脚不沾地,像飘着走,人皮在风里“哗啦”响,像有人在扯着皮扇风。
我拉着阿强,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有无数个影子在追我们,脚步声“嗒、嗒、嗒”,明明没有脚,却能听见脚步声,跟在我们身后,越来越近。
我们跑回镇上,冲进我的古董店,“哐当”一声锁上门,背靠着门,大口喘气。
店里的灯没开,只有窗外的绿火映进来一点光,照得柜台发绿。
“你看……你看我的手!”
阿强突然大喊起来。
我看向他的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手背上,竟慢慢浮现出一道缝合线,跟影子上的一模一样,线痕越来越深,开始渗血,血珠落在地上,“滴答”响。
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开始溃烂,一块一块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的肉,肉里爬着几条白色的蛆虫,“嗡嗡”地围着转,臭气冲天。
“救我……我不想死……”
阿强抓着我的胳膊,他的指甲开始变长,变黑,像爪子,眼神里全是恐惧。
我赶紧去翻抽屉,想找陈伯说的能驱邪的艾草,可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张黄纸。
就在这时,店里的灯突然“啪”地亮了——不是普通的灯光,是血红色的,跟灯笼的光一模一样。
我抬头一看,那盏人皮灯笼竟挂在天花板上,绿火还在烧,灯笼皮上的缝合线慢慢张开,露出里面的肉,肉上写着一行字:
“欠我的皮,该还了。”
“是那个戏子……”
我想起陈伯的话,腿一软,坐在地上:
“是那个被活剥了皮的戏子,她要找我们要皮……”
阿强的惨叫声突然停了。
我抬头看,他的皮肤己经烂得不成样子,大部分都掉了,露出里面的骨头,蛆虫爬满了他的脸,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映着灯笼的红光,嘴里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灯芯,像那个影子一样。
他慢慢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动作僵硬,像被人操控的木偶:
“阿明……把你的皮……给我……我就能活了……”
我想跑,可脚动不了。
灯笼里的绿火突然窜下来,落在我的胳膊上,“滋滋”地烧,却不疼,只觉得痒,像有无数条小虫子在皮肤里爬。
我低头看,我的胳膊上也开始浮现缝合线,皮肤慢慢变得跟灯笼皮一样,发暗发黄,上面还出现了肋骨的印子。
“救……救命!”
我大喊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黄老头!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身上挂着串铜钱,冲进店里,对着灯笼大喊:
“孽障!还不放手!”
他举起桃木剑,往灯笼上砍去,“咔嚓”一声,灯笼掉在地上,绿火灭了,灯笼皮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人脸!
是个年轻女人的脸,长得很漂亮,穿着红衣服,眼睛里淌着血泪,滴在地上,“滴答”响。
她看着我,声音又细又软,像唱花旦的调子:
“我本是戏班的阿红,被那盗墓贼活剥了皮,做了这灯笼,我等了几十年,就想找个人,替我受这剥皮之苦……”
“阿红姑娘,我知道你冤,可这两个小伙子不懂事,你放过他们吧,我给你烧纸,给你立牌位,让你好好投胎……”
黄老头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纸钱的灰被风吹起来,落在阿红的脸上,她的脸慢慢变得透明。
阿红看着我,眼泪还在流:
“他碰了我的灯笼,沾了我的气,要是不剥他的皮,我就永远不能投胎……”
她说着,突然朝我扑过来,我感觉脸上一凉,像有东西在摸我的脸,皮肤开始疼,像被刀割一样。
“我给你我的皮!”
黄老头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把刀,往自己的脸上划:
“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我给你我的皮,你放过这孩子!”
血顺着黄老头的脸流下来,阿红闻到血味,突然停住了。
她看着黄老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你是当年那个盗墓贼的徒弟?”
黄老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当年我师父做了这缺德事,我一首愧疚,这么多年,我一首在找这灯笼,想给你赎罪……”
阿红的脸慢慢变得平静,她看着黄老头,又看了看我:
“既然你愿意替他,那我就饶了他。但记住,这灯笼不能再留,得烧了,不然还会有人遭殃……”
黄老头点了点头,捡起灯笼,点燃了纸钱,往灯笼上扔。
灯笼在火里慢慢烧成了灰,阿红的脸也慢慢消失了,只留下一声叹息,细得像风,飘在店里。
阿强的皮肤不烂了,可他变得呆呆的,整天坐在店里,嘴里念叨着:
“红衣服……剥皮……”
我也没好到哪去,胳膊上的缝合线还在,每天晚上,都能梦见阿红,她穿着红衣服,拿着刀,在我脸上比划,说:
“下次,就该剥你的皮了……”
黄老头那天之后就不见了,有人说看见他去了乱葬岗,烧了很多纸,然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件红衣服,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阿红姑娘,我替师父还你了,你好好投胎吧。”
现在,我的古董店再也不敢收邪乎的东西了。
每当晚上关店的时候,我总能听见店里有“哗啦”的声音,像灯笼皮在响,还有女人的歌声,细得像风,唱着花旦的调子,听得人心里发寒。
我知道,阿红还没走,她还在等,等下一个碰灯笼的人,等下一张替她的皮。
夜深人静时,戴上耳机听这段故事,体验翻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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