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县的春风，吹拂在沈瞳脸上，却只带来刺骨的寒意。马寡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血淋淋地剖开。姐姐沈柔结婚不满一年溺亡，哥哥沈谦入室盗窃强抢民女凌迟，父亲沈知微被意外沉船，母亲沈氏被活活烧死……她不相信这只是天灾！她要进京去找秦家问个明白，调查姐姐是如何溺亡的。
七年的药人生涯，她尝遍百毒，通晓医理，更在芸娘的“教导”下，见识了人心最阴暗的角落。她早己不是那个只会哭喊求救的九岁女童。她是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只为复仇而生。盛京，是她唯一的目的地。
她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马车，脚步坚定，再无丝毫犹豫。小满急忙跟上，看着沈瞳脸上那如同寒冰封湖般的决绝，心中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这位救命恩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平静外表下，正酝酿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风暴。
马车重新启动，驶离了长清县。沈瞳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如走马灯般闪过芸娘的音容笑貌，闪过那无数个在毒雾中煎熬的日夜，闪过父亲教书时的谆谆教诲，闪过母亲做针线时的温柔侧影，闪过姐姐和哥哥的笑声，……最后，一切画面都定格在那片废墟上。
“小满，”沈瞳突然睁开眼，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你走吧。”
小满一愣，没反应过来：“姑娘？”
“拿着这个，”沈瞳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小小满手中。布包打开，里面是十锭官银，整整一百两，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这是她在落梅峰七年，芸娘行医所得，除去购买昂贵药材和试毒损耗后，所剩下的全部家当。每一两银子，都浸染着她试药时的血与痛。
“这是……给我的？”小满的声音颤抖起来。
“嗯。”沈瞳点头，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你无家可归，我救你一命，己是仁至义尽。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你在乡下买块地，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接下来的路，充满凶险，你跟着我，只会送死。拿着钱，走吧，回你的家乡去。”
小满握着那冰冷的银锭，只觉得那重量几乎要将她的手压断。一百两！对于一个在青楼里被当作草芥、被老鸨嫌“臭”而扔进乱葬岗的女子来说，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她可以买田，可以盖房，可以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再忍受那无尽的屈辱和病痛……这本该是她梦寐以求的结局。
然而，当她看着沈瞳那张清冷绝艳、却毫无生机的脸庞时，她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她想起了乱葬岗的冰冷，想起了野狗在她身边徘徊的腥臭，想起了自己被草席裹着，像丢垃圾一样扔出来的绝望。她的“家”在哪里？那个将她卖入火坑的赌鬼爹，早己烂死在赌坊；那个懦弱的母亲，也因羞愤而投了井。她早就没有家了！沈瞳是她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是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唯一依靠。如果沈瞳走了，把她丢下，那这一百两银子，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座更华丽的坟墓。她依然会是那个“脏”的小满，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只能在孤独和恐惧中乐此残生。
“不……姑娘，我不走！”小满猛地跪倒在车厢里，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倔强，“我没有家了！爹娘都死了，我……我除了跟着您，还能去哪？您救了我的命，可您也……也给了我活着的希望啊！在青楼，在乱葬岗，所有人都嫌我脏，都说我活该！可您没有！您给我治病，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毒医凰途，医女归来覆京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您……您像亲人一样待我！我……我宁愿跟着您去死，也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活！求您……求您带上我吧！我什么都能做！我能给您洗衣做饭，能给您打水铺床，能给您当丫鬟，当牛做马！只要您不赶我走！”
小满的哭诉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充满了无助与哀求。她紧紧抱着那一百两银子，却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只想将它扔回给沈瞳。她不需要这冰冷的银钱，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一个能让她感到安全和被接纳的人。
沈瞳看着跪在脚边、哭得肝肠寸断的小满，内心深处那被仇恨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融化了一丝。她想起了自己九岁那年，也是这样跪在芸娘面前，哭求救她的家人。那时的她，何尝不是像小满一样，孤立无援，除了求人，别无选择？芸娘收留了她，却也将她变成了药人。她现在要赶走小满，是慈悲，还是另一种残忍？
她低头看着小满那张因病痛和苦难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脸。这女子，和她一样，都是被这世道践踏过的蝼蚁。她身上有花柳病的毒，需要她定期施针压制，否则性命难保。如果她走了，小满独自一人，谁来救她？恐怕不出半年，她又会重蹈覆辙，或是病死，或是再次被卖入火坑，结局只会比之前更惨。
沈瞳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盛京的繁华与险恶。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忠诚、不会背叛她的人。小满，这个被她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女子，或许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棋子。她不需要小满去杀人放火，她只需要一个能为她打掩护、能替她传递消息、能在她不在时守护她秘密的“影子”。小满的卑微出身，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良久，沈瞳睁开眼，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但依旧冷冽。她伸出手，不是去拿回银子，而是轻轻扶起了小满。
“起来。”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意，“既然你执意要跟，那就跟着吧。但我要事先说好，我的路，是条不归路。你跟着我，不是享福，是受罪。你要听我的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若你胆怯，随时可以走，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你的。”
小满破涕为笑，紧紧抓住沈瞳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姑娘！我……我绝不走！我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瞳没有再看她，只是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马车正驶向通往盛京的官道。官道宽阔，车马如龙，尘土飞扬。这条通往权力中心的路，也通往她复仇的终点。
“盛京……”沈瞳在心中默念。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比落梅峰更险恶的试炼场。她需要钱，需要名声，需要一个立足之地。这一百两银子，是她的启动资金，但远远不够。她必须在盛京，用她的医术，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她想起了芸娘。那个将她变成药人、教会她一身本事，却又在临终前将她推回人间的神秘女子。芸娘曾说，医术是仁术，可也是杀人之术。她曾用银针引出亲人身体里的毒血，如今，她要用这身本事，去引出整个京城权贵阶层的“毒血”。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的前奏。沈瞳靠在车厢壁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根随身携带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小满依偎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http://www.220book.com/book/7HR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