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香烛摇曳,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跳跃,映照出秦玉那张因恐惧与自私而扭曲的脸。他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对着那尊前朝古佛,语无伦次地忏悔、祈求、辩解。雨水从破旧的窗棂缝隙中渗入,带着山巅的寒意,无声地打湿了他的衣袍下摆,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名为“求生”的烈焰。
“菩萨……菩萨明鉴啊!”秦玉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蒲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弟子……弟子对亡妻沈柔,感情是极好的!她端庄美丽,知书达理,持家有道,是弟子此生……此生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子啊!”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深情”,仿佛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命运捉弄的痴情丈夫。
“只因……只因那风月楼一事!”秦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无奈的悲愤,“那日,弟子醉酒,让沈柔回风月楼送醒酒汤。哪知……哪知祁太师府的祁景行,那个畜生!竟趁机……竟趁机玷污了她!”
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我不顾一切,要去找祁景行理论!只见……只见那祁景行,正让丫鬟服侍着系腰带!衣衫不整,满身酒气!
秦玉的声音哽咽了,仿佛真的沉浸在那惨痛的回忆中。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就在这时,祁家的老管家来了。就是那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老东西!他塞给弟子一叠厚厚的银票,声音冰冷地说:‘我家老爷最重名声,知道此事,最多呵斥少爷几声,禁足数日而己。但秦家就不一样了!一旦这事传出去,秦家声誉扫地,盛京的生意,就全完了!’”
“弟子……弟子当时就懵了!”秦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无奈”,“弟子知道,秦家,是母亲半生的心血!是父亲留下的基业!不能毁在弟子手里!所以……所以弟子生生吞下了这口气!忍了!认了!只求……只求沈柔能忘了此事,好好活着!”
他猛地磕下头去,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可沈柔……她不肯啊!她醒来后,不依不饶!非要告官!说要让祁景行血债血偿!母亲得知,恐生事端,只得将她禁足,对外宣称……宣称她生了疯病!可谁知……可谁知两个月后,竟查出她……她怀了身孕!”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秦玉脑海中炸开!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虚伪的“深情”瞬间被一种赤裸裸的、属于“恐惧”与“杀意”的冰冷所取代!
“绝不能!绝不能让沈柔生下这个孩子!”秦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毒蛇吐信,“那是祁景行的孽种!是秦家的污点!是悬在秦家头顶的利剑!”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午后,跪在秦老夫人面前,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母亲!给我一碗堕胎药!快!把那孽种……解决掉!”
秦老夫人,那位深宅妇人,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属于“老谋深算”的冰冷。她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玉儿,你糊涂!”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池开得正盛的荷花,声音低沉而笃定:
“一碗堕胎药,能解决一时。能解决一世吗?”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首视着秦玉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
“去!请祁家人过来!商议!”
于是,那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祁家老管家,再次踏入了秦府。这一次,他带来的,不仅是厚厚的银票,更是一张足以让秦家起死回生的——天大馅饼!
“秦老板,”老管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马上就是祁家老夫人的大寿。往年给我们供货的瓷商,回老家守孝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秦家……可以试试。”
“试试”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秦玉的耳边!秦家的瓷器生意,早己江河日下!若能搭上祁太师府这条线,秦家,必将一飞冲天!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秦玉心中最后一丝对沈柔的愧疚!他立刻换上一副“忠厚老实”的面孔,与老管家“闲谈”起来。
“管家啊,您是不知道,”秦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抱怨”,“沈柔她……她自从风月楼回来,就变了!整天胡言乱语,说些疯话!母亲把她禁足,也是为了她好!”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家丑不可外扬”的窘迫:
“更糟的是……她……她竟怀了身孕!这……这让我们秦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又“不经意”地提起:
“前几日,母亲还发现,她买通了下人,偷偷往长清县送信!管家,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老管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首到秦玉将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倒豆子般倾泻出来,他才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天色也不早了,”老管家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我也该回去了。你们……商量好,给我个信儿。”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仿佛“不经意”地,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哦,对了。我们老家,也有一个女子。整天胡言乱语,说些疯话。突然有一天……她爹在池里,淹死了。”
说完,老管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玉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母亲——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脸上带着一种“慈母”的悲悯与……一丝深藏的、属于“毒妇”的狠厉。她缓缓走到儿子身边,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九幽寒风:
“玉儿,你明白了吗?”
秦玉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沈柔的“疯病”,必须“痊愈”。
而痊愈的方式,只能是——沉塘。
“菩萨……”秦玉猛地回过神,对着那尊前朝古佛,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弟子……弟子也是被逼的啊!求您……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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