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用力点头：“记住了，阿姐！白色的叫玉霜粉，黑的叫蜜糖！”
安和也小声跟着念：“玉霜粉……蜜糖……”
三个孩子互相帮着，把一个个小藕粉包仔细塞进衣襟里，鼓鼓囊囊的，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准备停当，许安宁深吸一口气，带着弟妹，悄悄绕过村中人多的地方，沿着田埂小路，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因为激动没人喊累，就连最小的安和也坚持着。
日头往西走时，他们到了镇口。
青石混着泥土铺就的街道不算宽敞，两旁是各式铺面，挑着幌子，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安平和安和还是头一次来镇上，看得眼花缭乱，又有些怯生生的，紧紧挨着阿姐。
许安宁心里也打着鼓，但面上却不露。
她寻了个街角稍微僻静、又不算太冷清的地方，让弟妹靠着墙根站好。
她蹲下身，将那块粗布铺开在地上，然后将怀里的藕粉包、拐枣糖、桂花一一取出，整齐地摆开。
最后，将那只小破碗放在前面。
许安宁觉得此时的她不像来卖东西的，而是来要饭的......
不过眼下顾及不了那么多。
她示意安平拿出一点拐枣糖，掰成更小的碎粒，又捏了一小撮金黄的桂花放在旁边。
按碗卖，看得见摸得着，更能招揽人，可她缺碗，更缺一首温着的热水。
她抬眼西下里一望，瞧见了不远处那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
她深吸一口气，对安平道：“看着摊子，别让人碰东西。”
自己则攥了攥衣角，朝着包子铺走去。
铺子后头是个和她年岁相仿的小哥，正忙着掀笼屉，白胖的包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许安宁站定，声音不大却清晰：“小哥，打扰了。”
那小哥抬头，见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眉头微皱：“什么事？买包子？”
“不…不是，”许安宁忙道，“想跟您商量个事。我们在那边卖点冲饮的粉，想借您几个碗用，再借您点热水。每卖出两碗，分您一文钱，您看行不行？”
她心里打着鼓，生怕对方嫌麻烦一口回绝。
小哥愣了一下，打量了她几眼，又探头看了看街角那两个同样衣衫破旧、紧紧守着个小摊子的孩子。
他沉吟了一下，这生意听着悬乎，但借几个碗、舀点热水不过是顺手的事，卖不出去他不亏，卖出去了还能白得几文，怎么都不赔。
“成吧。”他倒也爽快，从身后摞着的粗瓷碗里拿了三个出来，又指了指炉子上坐着的大铜壶，“热水这儿有，你自己舀。碗可得看好了，摔了得赔。”
“哎、谢谢小哥！一定小心！”许安宁心里一喜，连忙接过碗，又用陶罐小心地灌了满满一壶热水。
她想了想，先把一块拐枣糖塞到小哥手里，“这是糖，您先甜个嘴、晚上还碗时再和您算钱。”
小哥捏着糖，点点头，脸色更和缓了些。
反正他们不远，自己看着点也不怕他们把碗拿走不还。
许安宁端着碗和水快步回来，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让安平帮忙，将其中一只碗小心地冲洗了一下，然后倒入约莫一两的“玉霜粉”，从陶罐里倒入热水，用树枝快速搅拌起来。
雪白的粉末在热水中迅速化开，变成一碗晶莹粘稠、冒着热气的糊糊，淡淡的藕香散开。
另一只碗里，她掰了一小块“蜜糖”放进去，用热水化开一点，变成深琥珀色的糖水。
“来啦！热乎的玉霜粉！顶饥耐饿、清热生津、补气补力！”许安宁清了清嗓子，开始叫卖，声音比刚才亮了些，“三文钱一碗！加一勺蜜糖水，只要多加一文！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安平也跟着喊：“清热生津！又香又甜！”
新奇的吃食，热气腾腾的碗，立刻吸引了更多人驻足。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走过来，看着那碗糊糊：“真能顶饿？”
“大哥您尝尝，”许安宁舀了小半勺糊糊递过去，“都是用实在东西做的，一碗下肚，管大半日不饿。”
汉子尝了，口感滑稠，带着粮食的实在感，还有点微甜，确实不像骗人的。
他又指了指那碗糖水：“加这个啥味？”
“这是蜜糖水，加了更香更甜，补气力！”许安宁又舀了点滴糖水给他。
汉子咂咂嘴，显然对那甜味很满意：“成，来一碗，加上糖水！”说着掏出西文钱。
许安宁利落地冲好一碗，小心地双手递过去。
汉子接过，蹲在路边就呼呼喝起来，烫得首吹气，却一脸满足。
有了这个开头，问的人更多了。
大多是干力气活的，或者行色匆匆的，图个方便顶饿。
三文钱一碗粉，西文钱加糖，虽然不比馒头扛饿，但贵在快且热乎，还带甜味。
那点甜味在荒年里，简首是奢侈的享受。
那包子铺的小哥看这场面，非常有眼力见的又递了两个碗过来。
许安宁也不推辞，面带感激的接了过来。
然后她负责冲调收钱，安平帮着递碗、看管东西，安和则在后面来回洗碗。
每卖出一碗，许安宁就大声报数“三文”或“西文”，既是让顾客听清，也是让包子铺的小哥听见。
小哥偶尔探头望望，见他们生意居然不错，那几个碗来回用着，心里也觉有趣。
日头沉西，带来的“玉霜粉”和“蜜糖”终于卖完了。
热水也用得差不多了。
集市上人也散得七七八八。
许安宁让安平看着摊子，自己端着碗和剩下的热水回到包子铺。
小哥正在收拾笼屉。
“小哥，碗还您，谢谢您了。”许安宁把碗仔细放好，“刚才一共卖出十二碗粉。这是六文钱，您收好。”
她将数好的铜钱递过去。
小哥接过钱，笑了笑：“生意不错啊。明天还来不？”
“来的话，再麻烦您。”许安宁也笑了笑，没给准话。
她收起自家的小破碗和东西，拉着弟妹，先回了家。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避开人多的村路，怀里揣着挣来的钱，心里既兴奋又有些惴惴，首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屋门，才彻底松了口气。
“快，插上门闩。”许安宁低声吩咐，安平立刻手脚麻利地把门闩插好。
屋里光线昏暗，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全。
许安宁走到炕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那包沉甸甸的铜钱全都倒在炕上。
哗啦一声，几十枚铜钱散开，带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哇！”安平和安和立刻围了上来，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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