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被押走时，夕阳刚落，西湖的水面浮着一层金红的余晖，连带着画舫上的红灯笼都染了暖光。温子然靠在船舷上，低头看着胳膊上新添的伤口，血己经止住了，只是绷带又渗了些红。沈知微拿着金疮药走过来，轻轻帮他重新包扎，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颤。
“还是疼吧？”沈知微的声音很轻。
温子然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柳家村方向笑了笑：“不疼了，这下我爹在九泉之下，该安心了。”
萧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壶温好的梅子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是该敬温伯父一杯，也敬我们自己，总算把这桩事了了。”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荷花的清香，把连日来的紧张都吹散了。顾主事让人重新摆了酒席，还是之前备好的菜，只是此刻吃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踏实的香。
正吃着，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是柳承安和念微。两人踩着小碎步跑上画舫，柳承安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柳奶奶刚蒸好的海棠糕。“温叔叔，萧叔叔，你们赢了吗？”柳承安跑到温子然身边，仰着头问。
温子然摸了摸他的头，拿起一块海棠糕递给他：“赢了，以后再也没有坏人了。”
柳奶奶也跟着上了画舫，手里拿着件新缝的小褂子，是给柳承安做的：“我就知道你们能行，这几天承安天天在湖边等，说要给你们送海棠糕。”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海棠糕，喝着梅子酒，聊着这些年的经历。柳奶奶说起当年柳文彦带着孩子逃到江南的日子，说他夜里总对着那枚海棠竹牌发呆，说他临终前还念叨着“温兄的恩情，一定要还”；温子然则说起小时候跟着父亲编竹器，父亲总在他耳边说“编竹要心细，做人要心正”，说父亲被阿福背叛时，眼里的失望比疼更重。
念微和柳承安听不懂这些沉重的话，只知道凑在一起玩。念微把温子然编的竹蜻蜓送给柳承安，柳承安则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编荷花，是他自己学着编的，虽然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用了心。
“承安哥，等你回京城，我带你去看我家的海棠树，比这里的还大。”念微拉着柳承安的手说。
柳承安点了点头：“好，我还想跟温叔叔学编竹器，编一个大大的竹篮，装好多海棠糕。”
温子然听到了，笑着说：“等你去了京城，我教你编最好看的竹器，编满一院子。”
夜色渐深，西湖上的画舫都亮起了灯，星星点点的，像撒在水面上的碎钻。萧玦和沈知微并肩站在船舷边，看着两个孩子在甲板上追逐打闹，柳奶奶坐在一旁，脸上满是笑意，温子然则和顾主事聊着江南的竹铺生意。
“你看，这样多好。”沈知微靠在萧玦的肩上，声音里满是温柔。
萧玦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以后都会这样，再也没有风雨了。”
风又吹过来，带着荷花的清香，还有海棠糕的甜香。画舫轻轻摇晃着，像在哄着人入睡。温子然看着远处的灯火，心里忽然觉得，父亲当年说的“圆满”，大抵就是这样的模样——亲友在侧，灯火可亲，连风里都带着安稳的味道。
他拿起酒杯，对着湖面遥遥一敬，像是敬父亲，也像是敬这些年的风雨：“爹，您看，海棠开得正好，我们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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