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推开书房门时，天还没亮透。檐外雨停了，湿气沉在窗纸上，映出微白的光。
沁雪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支炭笔，正往一张纸上描画什么。她面前摊着三样东西：半片烧焦的茜色衣角、一枚银针、还有一小包从柳绵绵药渣里筛出来的暗红色粉末。
“娘娘，宫里刚传消息。”青禾压低声音，“太医令一早求见陛下，说柳小姐小产是因您赐的药出了问题，脉象‘心火攻血’，伤了胎元。”
沁雪没抬头，笔尖顿了一下，继续勾勒人偶轮廓。“他昨儿还说柳氏胞宫枯损，三年难孕。怎么今早就有了胎元？”
“可这话己经传到各宫了，有人开始议论您善妒害命。”
“议论？”沁雪放下笔，抬眼看向她，“是谁第一个说的？”
“贵妃身边那个掌事姑姑，辰时初就在尚仪局门口碰上了几位嫔妃，叹着气说‘贤妃手段太狠’。”
沁雪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个檀木匣，打开后拿出一叠纸页。“把这七日药方副本带上。再取我昨日写的《女则》批注本，夹好柳绵绵上次送来的谢礼单子。”
青禾迟疑：“真要去面圣？”
“她要演，我就陪她演完。”
御前偏殿内，贺琏坐在上首，脸色比平日更沉几分。太医令跪在殿中，正说着“情志郁结引动肝火，复加药性燥烈，以致血崩之症”。
沁雪进殿时脚步不急不缓，行礼后立于一侧。
“臣妾听闻太医断定是药毒伤胎。”她开口，“不知可有验过药渣？”
太医令道：“老臣亲自查验，确有红花、丹皮、桃仁等活血之物。”
“那倒是奇了。”沁雪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是柳小姐近七日所服药丸的配伍记录，出自御药房底档。其中并无丹皮，桃仁用量亦不足三分。若说这些能致血崩，岂非连寻常调经汤都成了毒药？”
太医令语塞。
沁雪又递上另一份文书：“这是三日前太医令亲笔所书的脉案——‘脉浮弱如游丝，气血两亏，久服避子汤所致’。如今却称其有孕且为药所伤，敢问大人，同一个病人，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殿内一时寂静。
贺琏目光落在那份脉案上，许久未动。
“既是疑点重重，”他终于开口，“那就查个清楚。准贤妃所请，重审药方来源，彻查用药全程。”
退下时，青禾松了口气：“总算挡住了。”
“挡得住一次，挡不住第二次。”沁雪边走边说，“她们不会罢休。”
回到栖梧殿，她立即召来苍术派在柳府的眼线。那人回禀：“昨夜贵妃宫里的人进了柳宅，在她卧房翻了个遍，带走一只旧胭脂盒。”
“果然来了。”沁雪对青禾点头，“去放话，就说贵妃震怒，怀疑柳氏藏匿巫蛊之物，己下令搜查。越快越好。”
当天夜里，两名宫女偷偷溜出柳府，怀里抱着个布包。
守在外面的暗卫立刻跟上，趁她们换马车时动手截下包裹。
打开一看，是两具布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胖胖贵妃也倾城，陛下独宠我一人一具胸口插着银针，背后写着“蒋沁雪”；另一具胸前也扎着针，但背面刻着“东宫某氏”，针尾带着霍家独有的梅花纹银扣。
“带回栖梧殿。”沁雪下令，“封存，不得触碰。”
次日上午，沁雪请旨当众查验证物。
地点设在凤仪门外的广场，众嫔妃列席，贺琏亲临观审。
她命人抬出一盆雄黄酒，酒液泛着淡黄光泽。
“巫蛊厌胜，历来以血为引，符咒藏于腹中。”她说完，将那具写着自己名字的人偶投入酒中。
酒面起初平静，片刻后泛起细泡，接着，人偶腹部裂开一道缝，墨迹缓缓渗出——是一行小字：**癸亥年三月初七生人**。
人群哗然。
“这正是贵妃的生辰。”裴隐约站在阶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十二年前钦天监登记后宫命籍，此日无误。”
沁雪又呈上一只残破的胭脂盒：“昨夜贵妃宫中的掌事姑姑曾出入太医院，这只盒子便是她亲手交给柳氏的信物。经查验，盒盖内侧留有指痕，与该姑姑右手拇指吻合。”
贺琏站起身，盯着那盆酒里漂浮的人偶残片，声音冷得像铁：“以巫蛊之术诅咒六宫之主，私联外臣，构陷妃嫔，罪同谋逆。”
他转向殿外：“传旨，柳氏绵绵，褫夺身份，即刻打入掖庭为奴，永不得赦。”
禁军应声而入。
柳绵绵被押来时披头散发，看见那盆酒就尖叫起来：“不是我！是贵妃逼我的！她说只要做成这事，就能让我进宫伴驾！”
没人回应她。
两名宫女上前剥去她的裙裳，换上粗麻衣，锁上手枷。
她挣扎着回头，眼睛死死盯住沁雪：“你等着！她不会放过你的！你们谁都……”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推搡着拖走。
人群渐渐散去，贺琏临走前看了沁雪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她知道他明白了。
回殿后，她让青禾把两具人偶残片分别装进小匣，一具送去内库封存，另一具留在案头。
“太医令呢？”她问。
“贬去南苑牧马，今早就启程了。”
沁雪点点头，拿起炭笔继续补全刚才未画完的人偶图样。她在背面添了一行字：**针尾梅花纹，出自霍府匠作司，年制编号壬子三十七**。
门外传来脚步声，青禾进来禀报：“柳氏己押入掖庭，途中一句话没说，只是不停地看手腕上的枷锁。”
“让她看。”沁雪放下笔，“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她吹熄了灯，只留一盏小烛在案角。
窗外风起，吹得帘子轻轻晃动。
她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翡翠双螭璧，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琥珀色药丸放在纸上。
拿银簪挑开一颗，里面裹着的粉末呈深褐色。
她蘸了一点，弹进烛火。
火苗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变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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