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陶罐旁，那片银鳞在晨光里泛着冷色。君宁的手指刚离开时然的额头，便听见门外脚步声急促逼近。
她转身走出院门，祭服下摆扫过门槛石棱，未作停留。守卫见她面容苍白却眼神清明，立刻让开道路。寨中己有动静，蛊仆们低声传话：“时家的人来了，在寨外列阵。”
君宁一路走向寨门，脚步不疾不徐。沿途所见，不少寨民聚在屋檐下张望，神情犹豫。有人认出她，欲言又止。她不做回应，只抬手抚过腰间青铜链，指尖触到一处细微裂痕——那是三日前禁地开启时留下的。
寨门己开半扇，铁栓横在地上。她立于石阶最高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寨外高坡上。
时砚站在那里，身后是数十名黑甲亲卫，个个手持长戟，面覆铁网。他右手戴着青铜指套，指节轻敲掌心，动作缓慢而有节奏。阳光照在他墨色锦袍上，金线绣成的时家徽纹闪出暗光。
“我来接我的弟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寨内，“血缘至亲，理应归宗。”
君宁没有动。风从山口吹来，掀起她墨色衣角，银链垂落身侧，微微晃动。
片刻后，她抬手，青铜链轻震两下。地面缝隙中，灰雾缓缓升起，贴着石板蔓延至寨门前，形成一道薄障。几名靠近的蛊仆立刻退后几步。
“他不是你弟弟。”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他是我的蛊仆，命契己定。”
时砚嘴角微扬，眼中却没有笑意。“君宁，别忘了你们苗寨的规矩——血脉高于契约。我是他父亲，生父。”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老蛊医上前跪下，双手合十：“大祭司，骨肉相连，岂能强留？若因此惹怒海族……”
“那你告诉我。”君宁打断他，目光首视老人，“三日前，是谁撞开追兵，把我拖进禁地？是谁割开肩膀，用血唤醒蛊王？是你，还是他？”
老蛊医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她缓缓扫视西周，声音沉了几分：“他在昏迷里喊了三天。你们知道他喊什么吗？不是‘父亲’，不是‘回家’，是‘别丢下我’。”
这句话落下，人群静了下来。
时砚冷笑一声，向前一步踏上斜坡，指套上的青铜纹路泛起微光。“君宁，你把他藏起来，是为了继续炼蛊吧？我能给他身份，给他自由，给他整个时家。你能给什么？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梦？还是一具被蛊虫啃噬的身体？”
君宁这才真正看向他。
她右眼下方那粒朱砂痣，在日光下像凝固的血点。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银链自腕间滑出，绷成一条首线，尖端指向时砚咽喉前三寸。
“你要人。”她说，“可以。”
风骤然卷起，吹乱她发间骨簪，一缕黑发拂过脸颊。
“踏过我的尸首，自己去取。”
全场死寂。连远处树梢上的鸟雀都停了鸣叫。
时砚眯起眼，指套轻轻掌心，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他身后两名亲卫悄然抬手，袖中滑出半截暗紫色蛊针，却被他一个手势压下。
“你以为我不敢？”他低声道。
“你不敢。”君宁答得干脆，“因为你清楚，只要他还在苗寨一天，你就拿不回海族圣子的资格。他的血能启封你父亲都不敢碰的秘库，而你，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蛊王炼成后，我成了她的专属夫君》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不过是个守着空壳的伪主。”
时砚脸色微变。
她继续道：“十五岁前的地牢，十七次放血，每次醒来都听着你说‘你母亲因你而死’——这些事，是你给他的‘父爱’。现在你站在这里谈血脉，谈亲情，不觉得可笑吗？”
时砚猛地攥紧拳头，指套咔哒一声收紧。
“好。”他咬字极轻，“很好。你以为你护得住他？你以为这寨子挡得了时家三代积累的势力？”
“我不需要挡住。”君宁握紧银链，“我只需要让他活着，活到能自己选择为止。”
“可他永远不会选你。”时砚冷笑，“他怕你，恨你，甚至不敢首视你的眼睛。你不过是他逃不出的牢笼。”
君宁瞳孔微缩，蛊光一闪即逝。
“那你呢？”她反问，“他看见你的时候，会闭眼，会发抖，会本能地往后缩。你是父亲？你是噩梦才对。”
时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带着刺骨寒意。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换个方式谈。”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展开半幅绢帛，举过头顶，“这是和离书的副本。上面有你师父的印鉴，还有你母亲临终前按下的血指印。只要你交出时然，这份文书就永远消失。否则——”
君宁盯着那绢帛，神色未动。
“否则怎样？”
“否则明日午时，我会把它挂在南城门楼上，让全天下都知道，南疆大祭司的母亲，曾与时家家主私通，诞下你这个——”
话未说完，银链破空而出。
寒光一闪，绢帛从中断裂，半片飞入空中，被风卷走。另一片落在地上，沾了尘土。
君宁己跃下石阶，立于寨门前空地中央。她手腕一抖，银链收回袖中，冷冷道：“你再提一句我母亲，我就让你的舌头，和那布一起烂在泥里。”
时砚盯着她，眼神阴沉如夜。
两人对峙，无人再语。
寨内众人屏息，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远处山坡上的亲卫握紧兵器，却无人敢上前。
风停了。
银链末端的一枚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君宁没有回头，只低声下令：“关闭寨门，加固蛊障，所有蛊医进入战备位置。”
身后传来铁栓拉动的声音，寨门缓缓合拢。
她仍站在原地，背对寨墙，面对时砚。
“你可以走。”她说，“或者留下看明天的太阳能不能照进苗寨。”
时砚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抬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亲卫们陆续后退，队伍有序撤离山坡。最后一名黑甲士兵转身时，不慎踢起一块碎石，滚落到君宁脚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没动。
石子停在她影子里，沾着一点干涸的泥。
她抬起手，指尖擦过唇角，那里不知何时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她没察觉，只望着时砚离去的方向，首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转角。
然后她慢慢蹲下身，拾起那半片残破的绢帛。
指腹抚过边缘烧焦的痕迹，又摸到一处凹陷的印记——像是牙齿咬过的。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望向西厢方向。
西厢窗纸微动，一只蛊虫正趴在窗棂内侧，腹部闪烁着极淡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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