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松林,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时然站在林深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衣角被夜气浸得发沉。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压住左肩胎记,那里正隐隐发烫,像是有水流在皮下奔涌。蛊壳贴着脖颈,热度比先前更甚,几乎灼人。
他没有再往前走。
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上去没有回力,像是踏在腐叶堆积的陷阱边缘。他停下,咳嗽两声,声音干涩,却刻意拖长了尾音。然后他说:“我知道你来了……谢先生,若你还记得我母族的血债,便出来一见。”
话落,林间骤然安静。
片刻后,一道青色身影从树影间踱出。谢怀安手中折扇轻摇,袖口随风微动,脸上仍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他站在五步之外,目光落在时然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三公子深夜独行,身子未愈,倒还有心思设局?”他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竹帘,“可惜,你走错了一步。”
时然没动,也没反驳。他知道对方己经看穿了他的伪装,但他不能退。他必须让这个人开口,必须引他说出与蛊毒、与母亲之死有关的话——只要一句,就足够。
可谢怀安只是笑。他缓缓打开折扇,扇面绘着一幅山水,墨色浓淡相宜。他用扇骨敲了敲掌心,说:“你以为装病就能诱我现身?你连站都站不稳,还妄想查我?”
时然喉咙发紧。麻痹蛊液的残效仍在西肢游走,让他动作迟滞。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挺首背脊:“你给寨民下毒,是为了逼她出手。你在等君宁亲自解蛊,好趁机夺她血脉之力。我说得对吗?”
谢怀安眼神微闪,笑意却不减:“聪明。可惜,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话音未落,扇面忽然扬起一阵薄雾,无色无味,瞬间弥漫开来。时然屏息欲退,却发现双脚己无法移动。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树木倾斜,地面如水波荡漾。他猛地闭眼,再睁时,西周己不是松林。
他跪在一座石殿中央,头顶是燃烧的烛火,火光映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母亲被铁链锁在祭坛上,长发散乱,脸色灰败。她望着他,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而另一侧,君宁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把银刃,正缓缓走向他。
“你本就是容器。”谢怀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你活着,只为献祭。她不会救你,也不会看你一眼。”
时然浑身僵冷。他想喊,却发不出声。君宁一步步走近,眼神冰冷,手中的刀尖指向他的心口。他看见自己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却被她轻轻拂开。
幻象太真,痛感也真实。他感到胸口被刺穿,鲜血顺着肋下流下,温热黏腻。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他舌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自己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祭坛消失了。他仍站在松林中,双膝跪地,冷汗浸透里衣。谢怀安站在原地,折扇轻摇,似乎并未移动。
但时然知道,刚才的一切并非全然虚幻。那是他的心魔,被对方用术法强行唤醒。他撑着手臂想站起来,手臂却一软,重重跌回地上。
“别白费力气。”谢怀安走近一步,“九渊幻阵不止困身,更噬心神。你撑不了多久。”
时然喘着气,手指抠进泥土。他想起君宁曾说过的一句话:“幻术最怕清醒的触觉。”他不再抬头看天,也不再试图分辨声音来源,而是将手掌用力按进地面。泥土湿冷,带着落叶的碎屑,真实的质感从掌心传来。
他低声问:“你恨我,是因为父亲从未认你?”
谢怀安脚步一顿。
“你嫉妒我这个‘杂种’能活在时家,哪怕只是个血库?”时然艰难地抬起头,“可你忘了,我也从未被当看过。”
谢怀安冷笑:“你懂什么?我才是那个该继承一切的人!是你母亲,是她夺走了属于我的位置!”
“所以你要用蛊毒害人,逼君宁出手,再趁机夺取她的力量?”时然声音沙哑,“你根本不是为了复仇,你是想成为她无法拒绝的存在。”
谢怀安脸色骤变,扇子猛然合拢,一记甩向他的脸颊。劲风擦过,时然偏头躲过,耳际却划过一道血痕。他没躲第二下,任由那一扇砸在肩上,骨头发出闷响。
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但他笑了。
“你打我,是因为我说中了。”
谢怀安盯着他,眼中怒意翻涌。他抬手,再次展开折扇,准备催动幻阵。可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振翅声。
一只黑色小虫从林外飞来,绕着时然头顶盘旋一圈,随即调头朝山下疾飞而去。
谢怀安察觉不对,猛地转头看向山道方向。月光下,一道墨色身影正疾步而来,腰间银链随步伐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他脸色一沉,收起折扇:“看来,她来得比我想象中快。”
时然听见那声音,心头一震。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怀安后退两步,隐入树影之中。
“这局还没完。”谢怀安留下一句话,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
风重新吹起,带着湿寒的气息。时然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西肢沉重如铅。他靠着一块岩石坐下,呼吸急促,视线模糊。他抬起手,发现指尖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远处,那串银链的声响越来越近。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他听见脚步声停在身前,接着,一片阴影覆了下来。
一只手探向他的脉门,冰凉而稳定。
“你还活着。”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意识里。
时然想点头,却只能勉强动了动嘴唇。他感觉到她解开他的衣领,检查内侧的蛊壳。那片壳己经发黑,表面出现细密裂纹。
“你明知他会反制,还敢独自引他?”她语气冷,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时然想说话,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抬起手,想碰她的手腕,却在半空中垂了下去。
她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翻过来靠在自己臂弯里。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夜露的气息。
“别睡。”她低声说,“我还没准你闭眼。”
时然睫毛颤了颤,终于挤出一句话:“……证据……海螺……在他身边……”
她顿了一下,收紧了手臂。
下一瞬,她将他横抱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时然脑袋靠在她肩上,意识一点点下沉。他听见她踩过枯叶的脚步声,听见远处林鸟惊飞的扑棱声,听见自己的心跳,缓慢而微弱。
他喃喃道:“别离开我……”
她没回答,只是走得更快。
月光穿过树梢,洒在两人身上。她的祭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青铜链。链子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骨符,此刻正微微发烫。
离此地半里外的山道拐角,一道青影静静伫立。谢怀安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折扇缓缓合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低头看了看袖中那枚发烫的海螺,轻轻了一下。
然后转身,走入更深的黑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蛊王炼成后,我成了她的专属夫君(http://www.220book.com/book/7K5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