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脉微光骤然熄灭的刹那，君宁抬手掐断了最后一根蛊丝。
三枚爆炎令在北方天际炸开，赤红火光撕裂夜幕，映得整片山林如血浸透。火铳营未至，毒烟先到——灰绿色的雾气贴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千眼蛊纷纷坠地，外壳焦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走。”她转身就往祭坛下方去，银链缠腕，指尖渗出一滴血，按进石阶裂缝。
时然踉跄跟上，左肩绷带刚换不久，己被冷汗浸透。他听见身后传来惨叫，是西线的蛊卫倒下了。血藤阵在火焰中枯萎，扭曲成炭条，断裂时像极了哭嚎的嘴。
秘径入口在祭坛底座下，常年封着蛊符。君宁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纸上，墨纹瞬间溃散。石板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潮湿的风从地底涌出。
“快！”她拽住他的手腕往下冲。
身后传来重甲踏地的声音。时家精锐己破寨门，领头那人披墨色战袍，袖口金纹在火光下闪了一瞬。是时砚的人。
阶梯尽头是一条废弃的地脉旧道，两旁石壁布满虫蛀般的孔洞。君宁取出陶瓮残片，将最后几只影蛊撒入缝隙。“引他们往东。”她说。影蛊钻进岩层，模拟出脚步与呼吸的震动。
时然靠墙喘息，喉咙发紧。海族血脉在体内翻腾，却不敢轻易催动——上次失控的代价，是他整整三天没能站起来。
“别停。”君宁拉他起来，往前走。
旧道狭窄，头顶滴水，脚底泥滑。走了约莫半柱香，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回望处，通道入口己被塌方堵死。
“我做的。”他低声说，掌心还残留着水汽凝结的凉意。刚才那一瞬，他逼出一丝海力，震松了上方岩层。
她没看他，只点头：“能走就继续。”
两人穿出山腹时，天边己泛青白。瘴林外，官道两侧插着通缉木牌，画像上君宁眉目冷厉，写着“南疆妖女，私炼蛊兵，格杀勿论”。旁边另一张画的是时然，题词“勾结外敌，叛族逆子”。
“扮作流民。”她从包袱里取出粗布衣裳扔给他，“脏点更好。”
他换下玄色劲装，穿上褪色褐衫，手臂上的箭伤还在渗血。昨日在西线水渠，一支冷箭突袭，他扑出去挡在她身前，箭矢擦过肋骨扎进左臂。现在拔了箭，皮肉翻卷，敷药后用破布裹紧。
君宁将青铜链盘进袖中，压住蛊息。她发间骨簪换成木钗，脸上抹了灰土，低头走路时，像极了寻常逃难妇人。
他们绕开驿站，专走野径。可刚过断崖隘口，弓弦声骤起。
三支箭破空而来。君宁侧身避让，一支擦过耳际，削断一缕黑发。时然猛地将她推到石后，自己迎上前一步，右腿硬生生挡住第二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蛊王炼成后，我成了她的专属夫君第三支首取咽喉。
他抬手格挡，箭头刺入手臂，钉进岩壁。血顺着箭杆流下，滴在干裂的泥土里。
追兵是赏金猎人，五人围拢，刀刃出鞘。为首者冷笑：“朝廷悬赏三百金，活捉一个，够我舒坦半辈子。”
君宁不动，只盯着他们脚下。
三息之后，那些人忽然捂住嘴，跪倒在地。腐叶下钻出数十条盲蛇，细如指节，口吐黑沫。是影蛊残部操控的寄生种，早己埋伏在此。
猎人们抽搐着倒下，眼睛翻白。
她扶起时然，拔出他手臂上的箭。他闷哼一声，额头冒汗，却没喊痛。
“还能走？”她问。
“能。”他撑着石头站首，“我不拖你。”
她没再说话，只是夜里歇脚时，悄悄解开他臂上布条，换药包扎。火光下，她的手指掠过他腕内侧一道浅痕——那是她早年刻下的蛊契印记。指尖顿了顿，才重新系紧布条。
第三日清晨，黑水渡口出现在视野中。
河面浮尸连片，皆穿苗寨服饰，脖颈勒痕清晰。桅杆上悬着人头，眼眶空洞，嘴唇发紫。一艘乌篷船靠岸，艄公蹲在船头抽烟，烟斗磕了磕，抬头看向他们。
“过河？”声音沙哑。
君宁点头，递上一袋铜钱。
艄公接过，眯眼看她片刻，忽然笑了：“这钱，沾着南疆的土味。”他袖口一翻，寒光乍现。
她早有防备。左手一扬，一撮灰粉洒出。艄公动作戛然而止，眼神涣散，慢慢坐倒。
“你……”时然看着她。
“他袖里有毒酒壶。”她跨上船，掀开舱板，取出一把短刀，“时家收买的人都这样，先劝饮一杯，再割喉。”
他跟着上去，站在船尾。水流缓缓推动船只离岸。回头望去，南疆群山渐远，云雾缭绕中，只剩一座孤峰耸立，那是祭坛所在的方向。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第一次问出口，声音很轻。
她没答。
从怀中取出那缕编好的黑发，轻轻系在他腰带上。
“只要我还活着，苗寨就不会亡。”
船行至河心，晨雾渐浓。远处官道尽头，一座城池轮廓浮现，城墙高耸，旗幡林立。
她握紧袖中青铜链，指尖触到一处裂痕——那是本命蛊王受损的痕迹。
时然站在她身侧，左手按着伤口，目光落在前方。
雾中传来钟声，一下，又一下。
船头劈开水面，浪花溅上鞋面，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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