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山道上，石头缝里的血水顺着斜坡往下淌，混进泥里。
陈昭一脚踩进积水，膝盖一软，单手撑地才没跪下去。右臂的火焰印记冰凉，像块死肉贴在皮肤上。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天，灰云压着山脊，雨点打得脸生疼。
楚红绫靠在岩壁下，脸色发青，手指掐着自己手腕，压着血脉反噬的痛。她抬眼看了陈昭一下，没说话，只是把腰间的银铃往怀里收了收。
“还能走。”陈昭说。
她点点头，撑着石壁站起来。
两人沿着山脊往下，脚底打滑，全靠玄铁护腕勾着岩缝借力。罗盘在陈昭手里转了一圈，指针偏了三度——东南方有金属反应，密度不对。
“前面有车队。”他说。
楚红绫眯眼看了会儿，“走谷底，声小。”
陈昭没反对。他知道她现在感知弱，但首觉还在。
谷道窄，两边是陡崖，雨水从高处冲下来，像挂了水帘。他们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停住，陈昭把罗盘贴在岩壁上，指针抖了两下，指向下方三十步。
“粮车，六辆，前后各三名护卫，佩刀制式统一，是正道盟的人。”
楚红绫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沾了点雨水，在掌心划了道线。针尖微微颤动。
“没带活口。”她说，“是清场任务。”
陈昭盯着谷底，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火辣辣的。他右臂一动，系统界面在视野右下角闪了一下，只显示一行字：【炼体三重（虚弱）】，经验条灰着，升级按钮暗。
他没碰。
“你布毒，我断后路。”他说。
楚红绫点头，从银针包里取出三枚细针，插进岩缝，又撕下衣角沾水，裹住针尾。她指尖一弹，三缕淡青色烟雾顺着雨水往下飘，贴着地面扩散。
两人分头行动。
陈昭贴着崖壁下行，脚踩湿石，动作慢得像在挪命。他能感觉到经脉空得发虚，断罪那一刀抽得太狠，现在连真气都提不起来。
谷底传来脚步声。
第一辆粮车停下，护卫跳下来查看路况。一人弯腰摸地，鼻尖刚碰到那层毒雾，身体一僵，喉咙里咯了一声，倒了。
第二人回头想喊，陈昭己经到了他背后。
手刀切颈，人软下去。
第三人反应快，拔刀就劈。陈昭侧身让过，抓住对方手腕一拧，刀落地。他顺势一撞，对方后脑磕在车辕上，昏了。
六名前锋全倒。
楚红绫从另一侧岩壁滑下，脸色更白了些。她走过来，看了眼昏迷的护卫，没说话，只把银针收回包里。
“查车。”陈昭说。
他们先翻前两辆。麻袋里是普通糙米，第三辆打开时，陈昭伸手探了探，手感不对——太硬，不像粮食。
他用罗盘贴在车厢外壁，指针猛地一偏。
“夹层。”他说。
楚红绫凑近，指尖顺着木缝摸，忽然停住。她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进一道接缝。针尖刚没入，车厢内传来极轻微的“咔”声。
她立刻缩手。
“符文引信。”她低声道，“一动就炸。”
陈昭盯着那道缝，脑子里过着地质图层的结构。他记得原主记忆里有类似机关——用金属丝串联雷火符，震动触发。
他退后两步，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铁片，是之前从铁刀门带出来的。他把它卡进车轮与车轴之间，轻轻一敲。
铁片滑动，卡住转动。
他拉着楚红绫后退十步。
等了三息。
没有爆炸。
“成了。”他说，“它怕动，不怕压。”
他们迅速打开夹层，里面没有药材，只有一包标注“九叶草干品”的药袋。陈昭捏了捏，太轻，假的。
他把药袋塞进怀里，正要合上夹层，忽然发现内壁刻着一道细纹——像星图的一角。
他心头一跳。
玉佩贴在胸口，微微发烫。
他没多看，合上夹层，挥手示意撤离。
两人刚退到谷口，头顶雨势忽然一滞。
不是停了，是更密了。
密集的破空声从高处压下。
陈昭猛地扑向楚红绫，把她按在地上。
一片银光从崖顶泼洒而下，钉进泥地，像暴雨砸进池塘。
暴雨梨花针。
楚红绫腰间九铃齐响，她翻手一扬，九枚银铃在空中排成弧形，铃口对准针雨。铃身震颤，发出尖锐鸣音，将大半暗器弹开。
但仍有几根擦过陈昭肩头，划出血线。
“崖上有人！”楚红绫低喝。
陈昭撑地站起，雨水顺着伤口往下流。他抬头看去，崖顶轮廓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记得轨迹。
他咬牙，运起《流云步》残意，贴着地面疾行，脚踩积水，借力滑出十丈，冲向下游断崖。
楚红绫紧随其后。
断崖下有个岩洞，入口被藤蔓遮住。陈昭一把扯开，冲进去。
洞内躺着一人，黑衣，左臂齐肩断去，血浸透半边身子。他腰间挂着锦衣卫令牌，脸上全是泥水，看不清五官。
陈昭蹲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楚红绫跟进来，一眼看到他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她忽然抬手，从腰间取下刚才挡针的那枚银铃。
铃铛内壁，一道被腐蚀的纹路清晰可见——双鱼交尾，周家徽记。
她把银铃靠近那人的扳指。
扳指表面闪过一道微光，与铃铛产生轻微共鸣。
几乎同时，陈昭视野右下角，系统界面突然亮了一下。
【同源信号锁定，建议回收】
字一闪而过，界面又暗下去。
陈昭盯着那枚扳指，伸手想取。
那人忽然睁眼，左手猛地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快死的人。
“别……碰它……”他声音嘶哑，“信号……会传回去……”
陈昭没挣，也没松手。
“你是谁？”
那人喘了两口气，眼珠动了动，看向楚红绫手中的银铃。
“你们……动了粮车？”
“是。”
“那车……是陷阱。”他咳出一口血，“炸药……不止一辆……他们要清遗族血脉……连根拔。”
陈昭眼神一冷。
“谁下的令？”
“南宫……”他刚开口，忽然全身一抽，瞳孔骤缩。
他左手死死攥住陈昭的手腕，指节发白。
“快走……他们……在等你……用我……当饵……”
话没说完，人就瘫了下去。
陈昭松开手，抬头看楚红绫。
她正盯着那枚玉扳指，眉头紧锁。
“这扳指……和周家机关有关。”她说，“但不该出现在锦衣卫身上。”
陈昭没说话。他把那人翻过来，检查伤口。左臂断口整齐，像是被利器瞬间切断，不是战场伤。
他忽然伸手，从那人后领扯出一块金属片——和他从铁刀门带出的那块一样，刻着“T-2”。
他心头一沉。
系统刚才那句“同源信号”，不是指铃铛和扳指。
是这块金属片。
他把T-2塞进怀里，转身往外走。
楚红绫抱起那人，跟上来。
“不能留他。”
“我知道。”陈昭说，“但他知道南宫的计划。”
他们刚出岩洞，身后突然传来闷响。
陈昭猛地回头。
第三辆粮车炸了。
火光冲天，气浪掀翻了前后两辆，谷道瞬间被碎石封死。
雨水浇在火上，腾起大片白雾。
陈昭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火光。
他知道，这不是意外。
是有人在灭口。
他摸了摸右臂，火焰印记依旧冰凉。
系统界面没再出现。
他低头，看见自己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发白，掌心全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楚红绫走到他身边，把那人放在地上。
“他快死了。”她说。
陈昭没答。
他盯着那枚玉扳指，雨水顺着指环往下滴。
扳指又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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