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薄薄的纸条,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凌瑶指尖发颤,又似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漕案翻,卿危,祸及池鱼。早做打算,或可往南。”
短短十几个字,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
漕运案!果然是因为这个!
李玄卿真的身处险境!而且危险程度远超她之前的想象!否则,这封匿名信不会用“危”字,更不会提醒她这条“池鱼”早做打算!
是谁送来的信?
是善意提醒?是政敌的恐吓?还是想利用她做些什么?那“或可往南”的建议,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娘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云袖端着茶水进来,见到凌瑶苍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
凌瑶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将那纸条死死捏在手心,强撑着摇头:“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她绝不能慌!更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常!这静心斋里,谁知道有没有别人的眼线?
“定是这些日子做木工累着了!”云袖不疑有他,心疼地埋怨,“您又不是那块料,偏要折腾自己,瞧这手伤的……”她注意到凌瑶紧握的拳头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纸边,“娘子,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凌瑶心中一凛,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勉强笑道:“没什么,刚才找花样,撕坏了张废纸。”她转移话题,“我有些饿了,小厨房今日做了什么点心?”
支开云袖后,凌瑶立刻将那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仿佛这样就能烧掉那迫近的危机。
但纸条可以烧掉,上面的字却深深烙进了她的心里。
一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看书看不进去,摆弄棋子连连出错,就连假装做木工都差点真的锯到手指。
“祸及池鱼”……这西个字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她该怎么办?
坐以待毙?等着李玄卿倒台,然后跟着一起被清算?像今天这样匿名信的警告可能都不会再有,首接就是刀剑加身?
还是……听从那模糊的建议,“早做打算,或可往南”?
逃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是的,逃跑!离开长安这是非之地!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她不是一首想换个地方继续苟着吗?
趁着现在李玄卿还能勉强支撑,或许还未彻底封锁她的出路,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心脏因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而剧烈跳动起来,带着一丝恐惧,更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自由的渴望。
可是……怎么逃?这静心斋看守严密,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南方?南方哪里?盘缠怎么办?路上的关卡怎么过?被抓回来的后果是什么?
无数现实的问题如同冷水,浇熄了她刚刚燃起的冲动。
而且……李玄卿……
她的脑海中闪过他冰冷的脸,闪过他夜探病榻时的身影,闪过他挡在她身前呵斥禁卫的强势,闪过他拈下她发间枯叶时那瞬间的古怪温柔……
如果她跑了,他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关心起他的处境?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他不过是将她当作一只宠溺又禁锢起来的金丝雀罢了!
可是……心底深处某个角落,却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他真的只是那样吗?
那夜赏月时他罕见的疲惫,那句“是有些闷”,还有这处可能承载着他少年时光的静心斋……这一切,都勾勒出一个比她想象中更复杂、更真实的李玄卿。
她烦躁地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情绪抛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命要紧!
逃跑风险太大,成功率渺茫。留下,则是将命运完全寄托在李玄卿能否度过这次危机之上。
两条路,似乎都是死路。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凌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套李玄卿送来的木工工具上。
他送这个来,真的只是让她打发时间?还是某种隐晦的提示?
她想起自己这些天假装笨拙的表演,想起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
如果……如果她不再完全隐藏呢?
如果她小心翼翼地,向他展示一点点“价值”,一点点……不同于普通外室的“用处”呢?
不是那些争宠献媚的手段,而是或许能……间接帮到他的东西?
比如,某些基于她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看似“奇巧淫技”的小玩意儿?或者,某些关于信息传递、保密方面的小技巧?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展示得过多,会引来更大的怀疑和危险。展示得不够,则毫无意义。
但比起完全被动地等待审判,这似乎是一线微弱的、主动寻求生机的可能。
她需要赌。赌李玄卿的好奇心和惜才之心,能压过他对“异常”的毁灭欲。赌她这点微末的“价值”,能让她在这场风暴中,从随时可弃的“池鱼”,变成或许值得稍加庇护的“资产”。
这个决定让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这比逃跑更需要勇气和智慧。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却没有练字,而是拿起一支笔,蘸墨,凭着记忆和想象,开始勾勒一些极其简单的结构草图。
不是精密的军械,也不是超越时代的发明,只是一些基于杠杆、滑轮原理的省力小装置,或者一些信息加密、隐藏的粗浅思路——足以显得“奇思妙想”,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她画得很慢,很“笨拙”,线条歪斜,时常“不小心”滴落墨点,完美维持着初学者的形象,但核心的结构思路,却隐约可见。
画废了好几张纸后,她终于“完成”了一幅相对能看的——一个利用滑轮组省力提升重物的简易装置草图,旁边还配了歪歪扭扭的注解。
她看着这张图,心跳如雷。
这将是她抛出的第一块问路石。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她将这张图和其他那些真正的废稿混在一起,放在书案一角,仿佛只是她众多失败作品中的一员。
然后,她开始了忐忑的等待。
等待那位心思难测的“老板”,再次降临这静心斋。
这一次,她不再祈求他不要来。
而是希望他……快点来。
风雨欲来,池鱼虽小,亦想挣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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