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按照凌瑶的吩咐,第二日便寻了个由头,悄悄将一对素银丁香耳钉塞给了柳儿,又低声转达了凌瑶关于药材的“好意”。
柳儿捏着那对虽不贵重却做工精巧的耳钉,脸涨得通红,手指绞着衣角,又是惊喜又是惶恐,连连推拒:“这……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云袖姐姐,快拿回去……”
“给你你就拿着!”云袖学着凌瑶教她的话,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体贴,“娘子心善,知道你家境不易,这点小东西不值什么,全当全当姐妹间的情分。你娘的身子要紧,若日后真有什么难处,莫要外道,悄悄来寻我便是。娘子如今虽……虽不大出门,但些许药材还是有的。”
这番话,既给了好处,又点明了“悄悄”,还暗示了后续的帮助,分寸拿捏得极好。
柳儿果然不再推辞,只是眼圈微微红了,飞快地将耳钉揣进怀里,声音哽咽:“谢……谢谢娘子……谢谢云袖姐姐……奴婢……奴婢……”她似乎想说什么表忠心的话,又不敢,最后只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省得了!”
从此,柳儿往静心斋跑得更勤快了些,虽依旧胆小,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活泛和感激。她送饭送水时,总会“顺便”带来一些零碎的消息。
有时是前院听来的:“今日送来的冰鉴比往年都大,说是大人吩咐的,怕娘子暑热。”——暗示李玄卿并非完全忘了这里。
有时是厨房听来的:“采买的妈妈说,近日市面上南洋来的香料价格飞涨,说是海路不太平,好几艘货船都没按时到港。”——无关紧要,却拓宽了凌瑶的信息面。
甚至有一次,她趁无人注意,极快地塞给云袖一个小纸团。
云袖心惊肉跳地拿回来给凌瑶。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极简单的图案:一把歪歪扭扭的匕首,旁边打了个叉。
凌瑶的心猛地一沉。
匕首?代表危险?叉?代表解除或避免?
柳儿在用这种最隐蔽的方式警告她们?有危险过去了?还是危险即将来临?
这模糊的预警让凌瑶坐立难安,却又无法追问,只能暗自提高警惕,并将床板下的手弩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之后几日风平浪静,那“匕首”的警告并未应验。但凌瑶不敢大意,对柳儿这条线也更加看重。
她让云袖偶尔回赠柳儿一些不值钱却实用的头绳、绢花,或是几块精致的点心,不断加固着这条脆弱的纽带。
通过柳儿零碎的消息,结合那夜偷听到的护卫对话,凌瑶渐渐拼凑出外界局势的模糊轮廓:
李玄卿似乎真的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并且展开了凌厉的反击。江南漕运案的证据链正在被逐步厘清,几个关键人物落马(或“被灭口”),牵扯到的某位国公爷似乎焦头烂额,御史台的弹劾声势虽大,却渐渐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陛下态度的微妙转变(“夸赞”或许有水分,但未再斥责是真的)是关键。
这一切都表明,李玄卿很可能正在一步步扭转劣势。
这对凌瑶来说,无疑是好消息。大树若能稳住,她这根依附的藤蔓暂时就是安全的。
但她也清楚,越是这种时候,暗地里的反扑可能越是疯狂。那位“国公爷”绝不会坐以待毙。
她必须继续“病”下去,扮演好那个被吓坏了、柔弱无助、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金丝雀角色,降低所有人的戒心。
然而,“病”得太久,也会惹人怀疑,尤其是那位心思深沉的老板。
就在凌瑶琢磨着是否该“渐好”时,一个意外的机会送上了门。
这日,柳儿送来午膳时,眼神闪烁,趁着摆放碗筷的功夫,极快地对云袖低语了一句:“听说……大人前夜遇袭,伤了手臂……不过无大碍……己经处理了……”
云袖手一抖,差点打翻汤碗。
凌瑶在里间听得真切,心脏也是猛地一缩!又遇袭?!这次是冲他本人去的!
柳儿说完便匆匆退下。
室内一片死寂。
云袖脸色发白,看向凌瑶:“娘子……”
凌瑶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娘子!”云袖慌忙上前。
凌瑶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抓住云袖的手,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和“后怕”:“又……又出事了?大人他……他受伤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查那个案子?会不会……会不会连累到我们这里?我……我好怕……”
她恰到好处地将李玄卿遇袭的消息,与自己持续的“病情”联系了起来,为自己的“郁郁寡欢”和“惊惧不安”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与时俱进的注脚。
云袖果然被带偏了思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咸鱼外室被大理寺卿宠上天 也跟着害怕起来:“不会的不会的……大人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
“不行……不行……”凌瑶“挣扎”着起身,气息微弱却坚定,“我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整日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若是……若是因此病了,反倒给大人添乱……”
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云袖道:“去……去请管事来回话……就说我……我身子不适,想请个郎中来看看……开几副安神定惊的药……”
云袖愣了一下。娘子之前一首不肯请郎中,今日怎么……
但她见凌瑶态度坚决,且说的在理,便连忙去了。
很快,管事便带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颇为老成的郎中来了。
凌瑶隔着纱帐,伸出一截纤细手腕。
郎中诊脉良久,又仔细问了症状(自然是由凌瑶“虚弱”地描述,云袖补充),最后抚须道:“娘子此乃思虑过度,惊惧伤神,以致心脾两虚,肝气郁结。需得放宽心思,静心调养,辅以安神定惊、疏肝解郁之药,慢慢将养才是。”
凌瑶在帐内低低咳嗽两声,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先生……只是不知为何,近日夜里总觉心悸盗汗,听闻些微动静便惊惶难安……可否……可否用些药效稍重些的方子,让妾身能安睡几个时辰?”
她这是在为日后可能需要的“沉睡”提前做铺垫。
郎中沉吟片刻,道:“可适当加重朱砂、磁石之量,镇惊安神。但此物不可久用,过量伤身。娘子还需自行宽心为上。”
开了方子,又嘱咐了一番,郎中便告辞了。
管事自去抓药煎药。
从此,凌瑶便开始“遵医嘱”,按时服用安神汤药。她的“病情”也果然“渐渐好转”,虽然依旧“精神不济”、“胆小易惊”,但至少不再整日卧床,偶尔也能到院中晒晒太阳,对着花草发发呆。
她这番“病去如抽丝”的表现,合情合理,完美契合了一个受惊过度、依赖药物、慢慢恢复的深闺女子形象。
消息自然通过管事,传到了李玄卿耳中。
……
大理寺衙署。
李玄卿放下手中的卷宗,听着墨砚的回报。
“……郎中诊断是惊惧伤神,心脾两虚。开了安神定惊的方子,如今己能起身,只是精神仍短,畏光畏声。”墨砚语气平板地复述。
李玄卿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臂那处新包扎好的伤口上,眼神晦暗不明。
惊惧伤神……是因为上次别院被闯?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想起那夜她为他包扎时,那双看似笨拙却异常稳定温柔的手,以及她问起伤势时,那不易察觉的关切。
“药方查过了吗?”他问。
“查过了,确是寻常安神方,只是朱砂用量稍重,符合症状。”墨砚答道。
李玄卿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她似乎……真的被吓坏了。
也好。安分待着,总比不知轻重地胡乱试探要好。
“让她好生养着。需要什么,尽量满足。”他最终淡淡道,“另外,柳儿那边,给些敲打,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消息可以递,但要管住嘴。”
“是。”墨砚领命,心中却是一凛。大人果然什么都知道。连柳儿这条微不足道的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玄卿挥挥手,让墨砚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
他拿起一份刚送来的密报,上面是关于江南漕案最新进展的汇报,以及……某些势力狗急跳墙、可能铤而走险的预警。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风暴还未过去,甚至可能迎来最后的反扑。
那条被他藏在静心斋的小咸鱼,虽然看似安分了,但终究是处在风暴边缘。
他得加快速度了。
而在静心斋,凌瑶正“虚弱”地靠在软榻上,小口喝着苦得舌根发麻的安神药。
她知道,李玄卿必然己经知晓了一切。包括她的“病情”,包括郎中的诊断,甚至可能……包括柳儿的存在。
但他没有阻止,没有戳穿,反而默许了这种有限度的信息传递。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诡异的纵容。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安分待着,你可以知道一些我想让你知道的,但不要试图窥探更多。
凌瑶放下药碗,舌尖回味着那浓郁的苦涩,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老板,你的游戏,我大概明白了。
那么,在这场风暴彻底结束之前,我就继续做那只被吓坏了、需要吃药安神的、柔弱无助的金丝雀。
只是,别忘了。
再温顺的雀儿,被逼急了,也是会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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