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狗蛋用一枚铜板换了两个硬邦邦的黑面包。
另一个铜板被他死死捏在手心，贴身的布料下，那支笔也带着冰冷的硬度。
他啃着面包，干硬的口感剌嗓子，但总好过空腹的灼烧感。
贫民窟的巷子污浊泥泞，散发着经年不散的恶臭。
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微弱的光线。
李狗蛋抬头的动作瞬间僵住。
是刀疤脸。
那个上次抢走他食物，把他像踩死一只蚂蚁般踢开的男人。
刀疤脸咧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块可以随意处置的破烂。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帮闲，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恐惧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狗蛋的西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躲回那个虽然破败却能暂时容身的窝棚。
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怀里的笔，硌着他的皮肤。
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微弱却执拗。
他想起了那枚无中生有的崭新铜板。
他想起了那支笔的力量。
他依旧弱小，依旧是这个贫民窟里最低贱的狗崽子。
可他好像，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刀疤脸一步步逼近，带着一股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难闻气味。
“哟，这不是李狗蛋吗。”
刀疤脸的声音粗嘎难听。
“几天不见，好像没饿死啊。”
他身后的帮闲发出哄笑。
李狗蛋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枚铜板被他捏得更紧。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刀疤脸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怎么，哑巴了？”
刀疤脸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李狗蛋的衣领。
瘦弱的身体被轻易提起，双脚离地。
窒息感传来。
李狗蛋的脸憋得通红，双手徒劳地去抓对方的手腕。
“上次的教训忘了？”
刀疤脸狞笑着，另一只手开始在他身上粗鲁地摸索。
那枚滚烫的铜板，连同那支笔，被轻易地搜了出来。
“哦？发财了？”
刀疤脸掂量着那枚崭新的铜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又拿起那支黑漆漆的笔，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价值，随手就要扔掉。
李狗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等等！”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
刀疤脸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怎么，这破笔还是个宝贝？”
李狗蛋不敢说实话，只能死死盯着那支笔。
刀疤脸嗤笑一声，把铜板揣进自己怀里，然后将笔用力扔在地上，还用穿着破烂草鞋的脚狠狠碾了一下。
“滚吧，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身上有钱，打断你的腿！”
他松开手，李狗蛋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污泥。
刀疤脸带着两个帮闲，得意洋洋地转身走了。
李狗蛋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
他看着刀疤脸远去的背影，屈辱和愤怒像是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扑向了地上的那支笔。
HRde糖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笔杆上沾了泥，还留下一个肮脏的鞋印。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破烂的衣袖仔细擦拭干净，然后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夜晚，窝棚里比以往更加寒冷。
李狗蛋蜷缩着，没有食物，只有满腔的愤恨和后怕。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境。
混沌的灰暗再次降临。
他握着那支带着暖意的笔，脑海中不再是食物，也不是铜板。
而是刀疤脸那张可憎的脸。
他集中精神，想象着刀疤脸走在路上，得意忘形。
然后，脚下一绊。
狠狠地摔个狗吃屎。
脸砸进最肮脏的泥水里。
这个念头带着强烈的恶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虚空中“画”着这一幕。
精神力的消耗虽然有，但远比画米袋时轻松。
或许是因为，这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瞬间，而不是一个复杂的物体。
他画得很仔细，连刀疤脸摔倒时惊愕扭曲的表情都勾勒了出来。
画完最后一笔，疲惫感再次袭来，但带着一种奇异的宣泄感。
梦境破碎。
第二天，李狗蛋饿着肚子在贫民窟的边缘游荡，希望能找到一点别人丢弃的食物残渣。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刀疤脸！
他正和那两个帮闲在巷口耀武扬威，似乎在勒索一个过路的可怜人。
李狗蛋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就想溜走。
“站住！”
刀疤脸眼尖，发现了他，立刻大喝一声，迈开步子就追了过来。
李狗蛋拔腿就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凶狠的叫骂。
李狗蛋拼命地跑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
还有刀疤脸那气急败坏的咒骂。
李狗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刀疤脸果然趴在了地上，脸结结实实地埋进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水里，手脚还在扑腾。
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和他昨晚梦里画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那两个帮闲先是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李狗蛋停下脚步，远远看着这一幕。
看着刀疤脸从污水里抬起那张沾满了污泥秽物的脸，狼狈不堪地破口大骂。
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窜过李狗蛋的西肢百骸。
他没有笑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胸腔里那股憋屈和恐惧，似乎被这一摔，撞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阳光透过肮脏的空气，稀薄地洒下来，却仿佛在他心里点亮了一点微光。
他没有再跑，也没有停留，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加快脚步，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回到窝棚，他再次拿出那支笔。
笔杆上的鞋印还在，像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勋章。
他握着笔，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隐秘的，刚刚萌芽的兴奋。
这个世界依旧烂得透顶。
但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撬动它的一丝可能。
哪怕只是让一个恶霸摔一跤。
这也足够了。
至少现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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