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滩的硝烟散尽时，朝阳正烈。
楚途歪在临时搭起的竹榻上，官袍晾在竿头滴着水。他眯眼瞅着滩头忙碌的官兵，顺手从袖袋摸出块压扁的桂花糕。
“张老三！”他扯着嗓子喊，“让你捞的证物呢？”
张三吭哧吭哧扛来个铁箱：“大人！捞着个稀罕物！”
箱盖掀开，竟是整箱琉璃瓶，碧色毒液晃得人眼晕。瓶身刻着“碧落黄泉”，底下却压着摞账本——
《醉仙楼点心采买录》。
“哟！”楚途乐得首拍腿，“姑父还记这个？难怪去年月饼馅儿馊了...”
叶晴蹙眉翻看账本，指尖忽然顿住：“大人，这墨迹是新的。”
楚途凑过来嗅了嗅：“松烟墨掺了桂花油——姑父师爷的手笔。”
他忽然把账本一抛，账页纷飞间竟显出水印！每页点心数目下都藏着漕粮调度记录，最后页赫然写着：
“丙辰年中秋，漕船载毒入京，借月色倾覆于金水桥”
叶晴倒吸凉气：“他们原要在皇宫下手！”
“姑父就爱玩灯下黑。”楚途撇嘴，顺手把桂花糕塞嘴里，“可惜脑子不行——金水桥底下早让老爷子埋了磁石，铁船过都得陷那儿。”
滩头忽然传来骚动。官兵们从淤泥中拖出个鎏金匣子，匣锁刻着丞相私印。
“嘿！姑父的小金库！”楚途蹦下竹榻，赤脚蹚过淤泥，“让本官瞧瞧藏了啥宝贝——”
匣子弹开，滚出满地黄豆。
“...”楚途拈起颗豆子对着日光看，“炒过的？姑父逃难还惦记零嘴儿？”
叶晴却劈手夺过豆子，指腹着豆皮上的刻痕：“是密码。”
黄豆在沙地滚出奇异图案，竟拼出幅运河暗道图！某处标记旁刻着小字：
“叶公清远殉国处”
楚途忽然沉默。他抓起把黄豆撒入河中，豆粒沉浮间显出更多暗码。
“老爷子说的没错...”他轻声道，“姑父把罪证刻在粮草里，以为能瞒天过海。”
远处忽传来马蹄声。钦差高举金牌疾驰而来：“圣旨到！逆党己尽数落网，着楚王父子即刻还朝！”
楚途掏掏耳朵：“啥？风大听不清——”
钦差又喊：“太后懿旨！念楚途查案有功，特许其...”
话未说完，楚途突然“哎哟”一声栽进河里！
“大人！”叶晴急冲过去，却见他从淤泥里举起个铁盒：“捞着姑父的账本了！”
铁盒开启，账本却被水泡得模糊。楚途却抽动鼻子，指着某页墨渍：“朱砂混了鸡血——姑父批注时总爱蘸唾沫，这页定是关键！”
他对着日光细看，忽然嗤笑：“‘八月十五赏月银三百两’——姑父贪这么多钱，就为买个饼？”
叶晴夺过账本，指尖蘸水轻抹。墨迹化开，显出底下小字：
“是夜漕船沉没，毒染金水，伪作楚王谋逆”
几乎同时，官兵从河里拖起具尸首——正是失踪的丞相师爷！怀中紧抱着个油纸包，竟是醉仙楼的桂花糕配方。
楚途掰开糕饼，内里藏着张绢帛：
“丞相通敌铁证：与西域往来密信十七封，皆藏于太后佛堂经卷夹层”
叶晴变色：“他们要陷害太后！”
“老套路了。”楚途耸肩，“姑父每回干坏事都爱扯虎皮。”
他忽然踢开师爷尸身，从靴底抠出枚蜡丸。丸中绢条写着：
“楚王己知真相，灭口迫在眉睫。白马滩为局，诱杀之”
滩头忽起骚动！无数黄金死士从芦苇荡中涌出，首扑楚王营帐！
楚途却慢悠悠走到河畔老柳树下，抬手叩击树干三长两短。
树身轰然裂开，露出满墙机弩！
“老爷子修的玩具。”他咧嘴笑，“专打不长眼的。”
弩箭如雨倾泻，死士成片倒地。楚途忽然“哎呀”一声：“忘了留活口——”
话音未落，最后一名死士突然咬毒自尽，袖中滑出块玄铁令牌。
令牌刻着残月，背面小字森然：
“明月己沉，凤凰当归”
楚途掂量着令牌，忽然将其掷入祭坛火堆！火焰腾起瞬间，令牌竟炸开，迸出满天金粉！
金粉凝成凤凰虚影，长鸣着掠向北方——
正是皇宫方向！
“姑父的最后一招。”楚途叹气，“想借火药把罪证炸进金銮殿。”
他忽然扯过晾着的官袍，从内衬摸出个油纸包：“幸好本官换了火药——”
纸包里竟是辣鼻的胡椒面！官兵们喷嚏连连，金粉凤凰在半空溃散成烟。
叶晴怔怔望着他：“大人早知...”
“老爷子说的。”楚途眨眼，“姑父就爱玩这套虚的。”
夕阳西沉时，滩头罪证堆成小山。楚途歪在竹榻上啃最后块糕饼，看官兵清点卷宗。
钦差第三次来催：“楚大人！圣命不可违啊！”
楚途突然蹦起来：“对了！本官捞着个宝贝！”
他从淤泥里拔出个陶罐，拍开泥封竟是醉仙楼的陈年桂花酿！
“请弟兄们喝酒！”他拍开坛口，酒香惊飞满滩水鸟。
官兵们哄笑着围过来，却见楚途突然“哎哟”一声，整个人栽进酒坛！
“大人！”叶晴急去拉他，却被反手拽入怀中。
楚途借着酒劲在她耳边呵气：“晴妹...其实那解药...”
他笑着咳出血沫，声音渐弱：
“是本官特制的喜糖...”
星河渐起时，滩头燃起篝火。楚途枕着罪证卷宗酣睡，官盖在身下皱成咸菜。
叶晴为他掖好袍角，触到心口那块硬物——竟是半块兵符，与她的严丝合缝。
月光照亮兵符刻字，竟是先帝手书：
“赠吾儿途与新妇晴：愿守青天白日，永怀赤子心肠”
远处传来更鼓，惊起夜鹭掠过水面。
而楚途在睡梦中咂嘴，嘟囔声散入晚风：
“晴妹...下次偷糕...带本官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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