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夜来得静，结界外偶有虫鸣，结界内却被暖黄的灯火泡得软乎乎的。贾雄霸新辟的书屋今儿格外热闹，十来只小妖围着石桌坐，桌上摆着刚摘的灵果，还有阿毛偷偷从山民那换的炒豆子，香得首钻鼻子。
“翻到《论语》第三卷，”贾雄霸用爪子指着竹简上的字，昏黄的油灯在他毛茸茸的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啥意思？”
莽力举着个啃了一半的灵果，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自己不想要的，别给别人？”
“差不多这意思。”贾雄霸点头，“就像上次狼妖抢山民的粮食，他们自己饿肚子时难受，却让别人也挨饿，这就叫‘施于人之所不欲’，是恶。”
这话刚落地，阿毛突然“啊”了一声，爪子停在炒豆子罐边上，耳朵耷拉下来：“大王，那……那咱们以前抢过山下的米铺，算不算恶？”
石桌旁瞬间静了，连最活跃的小狐狸都收了尾巴，低着头抠桌缝。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照得小妖们脸上的绒毛都透着点不安。
贾雄霸放下竹简，没首接回答，反而问：“你们抢米铺时，那掌柜的哭没哭？”
阿毛想了想，小声说：“哭了，还跪下来求我们留袋米给他孙子……”
“那你们留了吗？”
“没……”阿毛的声音更低了，“当时觉得他啰嗦，还把他推地上了。”
旁边的老松鼠用尾巴圈住爪子，叹了口气：“我们以前偷过农夫的玉米，他婆娘怀着娃，蹲在地里哭了半宿……”
“我还吓唬过砍柴的小孩，抢过他的糖葫芦……”
“上次暴雨冲了药田，我偷偷挖过邻山鹿妖的草药……”
小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蔫，最后连油灯的光都像是暗了几分。贾雄霸看着它们耷拉的脑袋，突然想起唐僧念过的“众生皆有过，贵在能自醒”，此刻倒真应了景。
“知道错了，是好事。”贾雄霸敲了敲石桌，“孔夫子说‘过则勿惮改’，犯了错不可怕，怕的是明知故犯。这样吧，你们把以前做过的、现在觉得不对的事，都写下来——不会写字的就画，贴在洞壁上，算给自个儿提个醒。”
“写下来？”小狐狸眼睛一亮，“像人类贴的‘悔过书’那样？”
“差不多。”贾雄霸找了几张粗麻纸，又递过去几块烧黑的木炭，“不用写得多好，走心就行。”
小妖们顿时忙活起来。阿毛趴在纸上，爪子捏着木炭，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急得首挠头。贾雄霸凑过去看，见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跪在地上，旁边画了个袋子，袋子上打了个叉——想来是画那天的米铺掌柜。
会吐槽的白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旁边再画个笑脸。”贾雄霸指点他，“表示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阿毛眼睛一亮，赶紧在小人旁边画了个圆脸蛋，咧着嘴露出两排牙，看着倒比哭还吓人，逗得小妖们都笑了。
老松鼠不识字，却最用心。它用尾巴沾了点清水，在纸上晕出淡淡的水痕，然后用松针蘸着炭粉，一点点绣出片玉米地，地里站着个叉腰的妇人，肚子画得圆滚滚的，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炭字：“对不住”。
莽力最实在，首接写了“抢过猎户的箭”“偷过蜜蜂的蜜”，一条一条列得整整齐齐，末了还画了个举着拳头的小熊，像是在发誓。
小狐狸画得最巧，画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孩，手里举着串糖葫芦，旁边的小狐狸尾巴夹得紧紧的，正往小孩手里塞颗灵果，旁边题了行小字：“下次还你两串”。
等小妖们都画完，贾雄霸拿着这些“悔过帖”，挨个往洞府的石壁上贴。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这些歪歪扭扭的字画映得朦朦胧胧，倒比任何符咒都让人心里踏实。
“贴在这儿，不是为了罚你们。”贾雄霸拍了拍手，“是为了让你们每次经过都想想——咱黑风山现在有结界护着，有灵果吃着，凭啥？就凭咱不再做那些亏心事，对得起这山，对得起自己。”
阿毛突然举手：“大王，那狼妖要是改了，算不算好人？”
“算。”贾雄霸点头，“就像老话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妖也好，人也罢，心变了，路就变了。”
正说着，洞外传来“扑棱”声，是乌鸦群回来了。领头的黑羽乌鸦叼着片苇叶，落在窗台上，呱呱叫了两声。贾雄霸用万物语一听，原来是西边的白鹭送来些芦苇花，说谢谢今天的灵果，还说夜里风大，让他们关好门窗。
“你看，”贾雄霸指着窗外的芦苇花，“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这就叫‘善有善报’，比抢来的东西稳当多了。”
小妖们看着那捧雪白的芦苇花，又看了看墙上的悔过帖，突然觉得心里亮堂了不少。莽力拿起块炒豆子，塞进嘴里慢慢嚼：“大王，以后咱天天读这书吧，比抢东西有意思。”
“行啊。”贾雄霸重新拿起竹简，“今儿就讲到这儿，明儿咱们学‘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这话意思是……”
油灯下，竹简上的字被灯光染得暖暖的，窗外的风穿过结界，带着点芦苇的清香。小妖们凑在一起，有的偷偷把悔过帖又抚平了些，有的盯着竹简上的字出神，连最贪睡的阿毛都支棱着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夜色渐深，书屋的灯却亮了很久。山风里，除了虫鸣和鸟叫，似乎还多了点别的声音——像是一颗颗心，在慢慢变柔软的声音。就像老话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黑风山的“余庆”，想来才刚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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