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晨光总带着点特别的温柔，结界筛过的阳光落在石径上，连青苔都透着层玉色。贾雄霸揣着个布包站在山口，布包里窸窸窣窣响，是上次悟空临走时塞给他的固沙草种子。
“大王，咱种这玩意儿干啥？”阿毛扛着把新做的木耙，爪子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漆，“这草既不能吃，又不能卖钱。”
“你懂啥。”贾雄霸解开布包，里面的草籽黑亮，像撒了把小黑曜石，“黄风岭那边风沙大，唐僧师徒过来时不定多受罪。种片防风林，也算尽点地主之谊。”
他这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扑棱”声打断。乌鸦群从西边飞回来，领头的黑羽鸦嘴里叼着根红绸带，落在贾雄霸肩头，呱呱叫着往山口西边指。
“白鹭族送的？”贾雄霸解下红绸带，上面还绣着只展翅的白鹭，“这是……谢礼？”
黑羽鸦又叼来片苇叶，上面用露珠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是狐狸姐妹教的草字，说灵果让它们的蛋孵得格外快。贾雄霸笑着把红绸带系在旁边的老槐树上，晨光一照，倒像给山口挂了个喜庆的幌子。
“开工了开工了！”莽力扛着锄头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震起几片落叶，“种完草咱还得去翻菜田呢！”
山口西边的土地确实不咋地，石块比土多，还泛着层白碱。贾雄霸蹲下来扒拉两下，土坷垃硬得能硌掉牙。
“这地能种活？”小狐狸扒拉着块尖石头，尾巴尖都蹙成了个小疙瘩，“比狼妖的骨头还硬。”
“试试就知道了。”贾雄霸掏出颗草籽，往石缝里一塞，又用御水诀引了点山泉水浇上。水刚渗进土里，就见石缝里冒出丝极淡的金光——是结界的灵气顺着水流钻进去了。
“奇了怪了。”阿毛凑过来看，“这土咋冒光了？”
“傻样。”贾雄霸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是结界帮咱呢。老话说‘地利不如人和’，现在咱有山灵帮衬，啥种不活？”
小妖们顿时来了劲。莽力抡着锄头砸石头，“砰砰”声震得远处的山雀都飞了；狐狸姐妹用爪子扒碎石，把土坷垃捻得细细的；阿毛最机灵，把草籽按间距摆好，还学着山民的样子在旁边插了根小竹片做记号。
贾雄霸往最硬的那块地走去，那里有块磨盘大的青石，石缝里勉强能塞下几颗草籽。他刚把种子埋进去，就想起悟空临走时留的那块木牌——上面刻着“定风咒”，说是能镇住三丈内的风。
“阿毛，把那木牌拿来。”
等阿毛抱着木牌跑过来，贾雄霸才发现这牌子做工还挺糙，边缘都没打磨光滑，字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是悟空用金箍棒随便划的。他把木牌往青石旁一插，刚立稳，就见木牌上突然闪过道金光，和结界的光膜撞在一起，漾起圈涟漪。
“有风！”小狐狸突然指着木牌周围，那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来，却没飞出木牌三尺远，像是被个无形的罩子兜住了。
“这定风咒还真管用。”贾雄霸蹲下来摸了摸木牌，上面的木纹里似乎还残留着点猴毛的气息。他想起上次硬接金箍棒时的疼，忍不住龇了龇牙——这猴子，本事是真不小。
正琢磨着，脚下突然传来“咔”的轻响。低头一看，刚才埋了草籽的石缝里，竟冒出个嫩黄的芽尖，顶着层晶莹的露水，把坚硬的青石都撑裂了道细纹。
“长了长了！”阿毛蹦起来，爪子差点踩到旁边的种子，“这草成精了吧？刚种下去就发芽！”
话音刚落，周围的土地里“簌簌”声此起彼伏。埋了草籽的地方全冒出了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最奇的是那些石缝里的芽，竟顺着石头的纹路往上爬，把灰扑扑的石头都染成了嫩绿色。
“我的娘哎……”莽力举着锄头僵在原地，锄头“哐当”掉在地上，“这比大王的灵植催生术还厉害！”
贾雄霸也看愣了。这些草芽像是喝了琼浆似的，肉眼可见地往上蹿，转眼就长到半尺高，叶片上还挂着层金光，风一吹，沙沙响得格外好听。他突然想起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以前只觉得是说草命硬，今儿才明白，这股子韧劲有多让人心里发暖。
“熊大王！你们在种啥好东西？”山下传来狗蛋的吆喝声，小家伙背着个竹篓，篓里晃悠着几棵水灵灵的青菜。
“上来看看就知道了。”贾雄霸朝他招招手。
狗蛋蹬蹬蹬跑上来，刚到山口就“呀”了一声，指着满地的青草首咋舌：“这草长得也太快了！我昨儿来送漆的时候，这儿还光秃秃的呢！”
他蹲下来扒拉着草叶看，突然指着那块被撑裂的青石：“这石头都裂开了？这草比我家那头老黄牛还能使劲！”
“这叫固沙草，能挡风沙。”贾雄霸摘了片草叶递给他，“等长老了，割下来编成草帘子，能铺在地上防潮。”
狗蛋捏着草叶闻了闻，突然拍手：“那等长老了，我来帮你们割！我爹会编草帘子，编得可结实了！”
正说着，插在青石旁的定风咒木牌突然“叮铃铃”响起来。不是风吹的，倒像是有人在远处敲了下，声音清越，竟压过了草叶的沙沙声。
“这牌子还会叫？”阿毛凑过去想摸，手刚伸过去就被股小风弹开了。
贾雄霸心里一动。这动静，倒像是……悟空那边传过来的？他望着黄风岭的方向，那边的天空还泛着层淡淡的黄，想来风沙依旧不小。
“看来是等不及要见这草了。”贾雄霸笑了笑，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告诉你爹，过几天有贵客来，让他多备点好木料，咱给客人打张新桌子。”
狗蛋眨眨眼：“比上次送芝麻糖的客人还尊贵？”
“那可不。”贾雄霸望着渐渐连成片的青草，阳光穿过草叶，在地上织出片晃动的绿影，“是从东土大唐来的高僧，最是慈悲心肠。”
狗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背着竹篓下山了，临走前还特意绕着固沙草走，生怕踩坏了刚长出来的嫩芽。
小妖们还在忙着补种，草苗长得太快，有些地方的间距都乱了。莽力笨手笨脚地拔多余的芽，被贾雄霸拍了下手：“傻小子，这草能固沙，长得密才好，拔它干啥？”
“可……可太密了不好看啊。”莽力挠挠头，“狐狸姐妹说要种得整整齐齐才像样。”
“好看能当饭吃？”贾雄霸笑着踹了他一脚，“能挡风沙，能护着过山的人，比啥都强。”
夕阳西下时，山口己经铺开片半人高的青草。风穿过草叶，带着股清冽的气息，定风咒木牌立在中间，偶尔“叮铃”响一声，像是在给这青草唱和声。结界的光膜在草海上投下淡淡的金辉，把草叶染成了黄绿相间的颜色，远远望去，倒像条流淌的河。
贾雄霸坐在青石上，看着这满眼的绿，突然觉得心里踏实。这黑风山，是真的不一样了。以前满山都是抢来的金银，看着晃眼，摸着却冰凉；如今就一片草，看着普通，心里却暖烘烘的。
就像老话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草啊，怕就是黑风山的“余庆”了。
夜里，他被一阵窸窣声吵醒。趴在洞口往外看，只见几只小狼崽蹲在结界外，望着山口的青草首咂嘴，却没敢靠近——想来是白天闻到了草香，又记着结界的厉害。
贾雄霸笑了笑，回洞翻出个竹筐，装了些最普通的糙米。明天，该让乌鸦给狼妖山送点粮了。毕竟，这草都能破石而生，还有啥不能慢慢变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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